覃家那位小公子覃啸阳插了一嘴,“禀郡主殿下,今年这一等彩头总该有些新意,不如由郡主殿下随即来定如何?”
这句话一出,引得四方侧目,尤其是覃啸云赶忙瞧了瞧一旁新任首辅大人的脸色,更是恨铁不成钢,自家这个弟弟啊,真是不教人省心。
新晋位的那位毅王殿下听了这话,反倒觉得很有意思,便出声附和道,“金银乃身外之物,本王也认为安宁郡主亲选之物,更能激起大梁儿郎力争上游之斗志,大家觉得何如?”何毅引马向身后一众世家子弟问道。
此提议果然一呼百应,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梁淑甯思忖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众人只见这位贵不可言的安宁郡主,轻踩莲鞋,引着一匹缀红缨的白驹,来到梅树边,伸出纤纤玉手折下一枝尚结花蕾的白梅,女子轻挽唇角笑语嫣然,“那便以此为彩头,如何?”
丹唇桃面与白梅相映,宛若画中仙,覃啸云当即决定,这一等彩头必由他收入囊中,他还要先下手为强面见圣上,将甯儿嫁给他为妻。
“既是如此有趣,不如再添一人,如何?”此时,首辅大人由观礼席之上立起,语气淡淡,却教众人切身感受其间威严。
以及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第七十六章
在座的谁人不知, 那些年周首辅跟覃小将军之间的过节,要不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人人都知这周双白是年少有为的大儒,倒真没人能一见他马上驰骋的身姿。
只怕人无全才, 跟自小习得骑射的覃小将军相比, 恐怕要有些吃力的。
换上一身玄青色骑装,束起发冠的周双白倒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在一贯的那份沉稳添了一丝侵略感。普普通通的月杖在他的手里, 倒显得像是一柄即刻出鞘的利刃。
何毅在一旁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只是真的身处场上,敏锐如他也能感受到周双白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度, 按骑术控球, 任何一项都在覃啸云之下,甚至无法与其抗衡, 可他周双白有一样却是场上任何一人无法比拟的, 那便是准。
精准到毫无破绽的预判, 何毅第一次觉得周双白这个人的恐怖, 在他眼里, 再为繁杂之事只怕都是一盘珍珑棋局, 他执黑子游走其间,好似早已提前洞悉一切。
毫无疑问, 周双白率先入九筹, 赢得一等彩头。何毅观察他许久,在心底默默想着,若能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 若不能,便一定要杀了他。
那枝白梅由梁淑甯亲手递给周双白的时候,花蕾竟已缓缓绽开, 周双白倒是脸上破格有了笑意,大有冰雪消融之观感,这位少年首辅素爱洁净,这会儿梁淑甯留意到他脸上沾染一片草叶,想必是方才俯身击鞠时溅上去的,虽说知道眼前人是只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可这扑面而来的少年气却是不得作伪,梁淑甯忍笑同他道贺,“恭喜,周大人。”
周双白对于这点狼狈显得毫不在意,反倒凑近了梁淑甯,想逗她看得更仔细些,于她耳旁轻声道,“可惜我想折的,不止这一枝。”
众人远远瞧见这一幕,心中大概有了定论,这周首辅与安宁郡主自幼青梅竹马,一路相护至今,情愫早已深埋,原本对安宁郡主有意的世家王爵们,也就自然而然从心底彻底打消了念头。
何毅原本觉得这场戏足够精彩,可侧目瞧了眼一旁愤懑的覃啸阳,觉得仍旧不够。
击鞠赛毕,场上众人散去各自更衣梳洗,梁淑甯没未稍作歇整,哪知席上那头便出了事,母亲派人传她速回,只说是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梁淑甯的脸色不禁绷起来,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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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淑甯赶到时,母亲于殿内已屏退婢女,只留了几位可靠的女官守在门口。而殿中此刻正跪伏着一个女子,竟是杨念。
正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明缘由,“长公主殿下息怒,是念儿一时糊涂,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一时情热未能把持住,便趁着殿下酒醉半醒,于厢房一叙……”
徳胤长公主此时面上的雍容彻底维持不住了,说来杨念也是自小养在她膝下,这女儿家一口一个情热难持,简直置廉耻于不顾,教她怎么能不震怒。
太子何轸觑了一眼姑姑铁青的脸色,登时也吓得没了主意,站起身来轻斥杨念道,“莫要说了,莫要说了,姑姑身子还未大好,若是气出病来,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杨念被何轸这样训斥一通,摆明了要将责任都推卸在她一个女人的身上,那双美目的眼神骤然变冷,今日确实是她刻意谋划,主动诱惑何轸,又设计长公主发现他二人“奸情”,可这也是走投无路的办法。
徳胤长公主看了眼太子轸,又看向杨念,心中恨其自甘堕落贪慕荣华,这太子轸生性懦弱,怎么看都不是良婿之选,更无须说太子的身份贵重,岂会轻易给她一个好身份?除非是逼她卖着老脸,亲自去求圣上。
看来杨念此次是在逼何轸,也是在逼她啊。
徳胤虽说病了数年,可天家骄女又怎会堪人迫胁,平静道,“念儿,我先前与你指的那段姻亲仍作数,既然眼下出了这等事,便不如尽早办了吧。”杨念留在京中定会遭人耻笑,令太子轸面上蒙羞,想必太子也不会善待与她,离了是非之地,或许对她来说还有一线希望,哪怕是终身养在京外,至少能保有一份体面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