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双白神情仍是浅淡,不置可否。
在座约只有梁淑甯的内心受到震动,祖母求您行行好,让周双白来辅导她,她宁可自己关了禁闭,日日头悬梁夜夜锥刺股,也不跟这么座冰山面面相觑的,光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梁淑甯朝周双白努力作出友善一笑,眼里却焦躁得隐约光火,好像在期待他赶紧开口拒绝这个骇人的建议。
周双白垂着眼,缓缓吹着杯中的茶汤,扬州的魁龙珠,口味是他喜欢的,见他勾了勾唇,半开玩笑半认真,“若是开春教出个女状元来,祖母又该如何赏我?”
“那我这儿可没了,到时该找你妹妹讨去。”梁老太太忍着笑,朝淑甯努了努嘴。
“……”压根儿也没人问她的意见,梁淑甯苦着脸笑笑,合计着一顿饭的功夫,竟被祖母彻底给卖了。
祖母果然是有预谋的,这前脚吃完饭,后脚在这暖厅里就设好笔墨纸砚,给周双白腾出地方来授课。
梁淑甯被这么赶鸭子上架,也没别的辙,只能默默接受了,至少,眼下不必再为课业发愁了不是,梁淑甯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周双白也毋需有所准备,便从她一窍不通的诗文格律开始侃侃而谈,看着他高挺清俊的侧面,沉吟间开合的嘴唇,梁淑甯经不住有些出神,若她能有这样的一位哥哥,真是极好的。况且她之前就决定尝试着跟周双白好好相处,不管怎么说,现今也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方才说的,可都记下了?”周双白瞧她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自己,停顿道,既是决定教了,自然是要认真教的。
梁淑甯啊一声,便低下头继续记着手中的札记,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那个“赋比兴”的赋该是怎么写,两条淡眉不禁蹙在一处。
周双白走近了身去看她,那股雪松木味也随之靠上来,梁淑甯忍不住紧了紧手里的笔杆,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突地想不起赋是什么写法来了……”方才那处写了别字,她手一抖便成了一个墨团子,有些突兀。
周双白微微摇了摇头,下一秒,那玉扇骨般的指节竟缓缓拢上来,将她的小手全然包裹在手心里,梁淑甯不禁挺直了后背,紧接着他平静的侧脸便俯下来,仿佛只差一点便能擦到她的耳廓,他的身影和味道整个将她笼罩起来,引导着她的手在纸上运笔,竖、横折、撇、捺,一共十二画。
离得太近,梁淑甯只觉得呼吸都要被剥夺了,半个身子就这么被他圈在怀里,难免有些僵硬,她克制着自己不要东想西想,自己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小妹妹罢了,只是这样的紧张感过后,竟有种颇为奇异的安心浮现出来。
周双白瞧她记字慢,又特意稍缓了语速,一边轻皱着眉头沉思,一边这么一字一句地讲解给她听,竟是很温柔。
原来,做周双白的妹妹是这样的感觉。
待他讲完,再执笔检查她记下的内容有无遗漏,看着他悉心圈点的模样,既然重来一世,那前尘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与其介怀倒不如忘却,梁淑甯斟酌再三后才开口。
“双白哥哥……”忍不住抿抿嘴,“我以后能叫你哥哥吗?”
周双白抬眼看她,小脸满是认真的模样,有些好笑地反问道,“你先前不就是这样叫的?”
脸上复而浮现出一点窘迫,怕是说错了什么,“不,我的意思是,我往后将你当作亲生哥哥看待,可以吗?”梁淑甯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颠三倒四前后矛盾,便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了那。
周双白也不搭腔,就这么盯着她如坐针毡似的焦灼模样,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梁淑甯第一次瞧他笑得这样纯粹,含了笑意的眼睛竟是弯弯的,亮亮的。
缓缓勾唇道,“怎么?你原没把我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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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梁淑甯心里突突地跳起来,知道自己嘴笨,却没成想能笨成这样,倒自己挖坑自己跳。
“我不是那个意思……”梁淑甯嗓子发紧,怕周双白误会了什么想开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我只是……”
看着眼前小姑娘支吾其词却努力地想要厘清的样子,周双白觉得很有意思,也不作声,就这么等她回。
“因为…之前看哥哥跟淑仪处得好,您知道的,我跟二妹向来不大对板,就小孩儿脾气,多少有点儿怕,”梁淑甯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思来想去也只好拿梁淑仪来抵挡一阵,“但是对哥哥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虽然话说的坑坑巴巴,可架不住面上表情的认真,毕竟活过两辈子的人,这点儿长进总是有的。
她哪只眼睛瞧见他和二姑娘处得好了?这个答案不满他意,周双白看小姑娘话说得越发委屈,也不忍心总这么逗她,“知道了,不过逗你,倒认真起来了,方才讲到哪儿了?”
梁淑甯心里松下一口气,紧忙乖巧地垂眼继续一笔一画地写着札记。
周双白嘴上一边说,一边瞧着小姑娘低垂的羽睫,腻脂的翘鼻,纤手握在笔杆上倒很有架势。只是教导淑甯不仅是梁老太太的意思,梁植前日也跟他提过,说是女孩子到了年纪,也该好好栽培起来。周双白又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知道了覃家小公子的事,怕是起了拿淑甯攀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