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诡异的场景,直吓得烫好酒回来的朱尔旦连着后退几步,摔了个屁股蹲儿。酒壶也碎裂一地。
过了半晌,那团散开的黑雾才又慢慢聚成人形。大胡子判官“哇”地吐出一口黑气,一掌拍碎了木桌。
大喝一声,“痛煞我也——”
这陆判本来就长相狰狞可怕,配上疯魔了一般的动作,直把地上的朱尔旦吓得抖若筛糠。用变了调的嗓音颤声哀求,
“陆判……陆判息怒……”
朱尔旦的声音吸引了陆判的注意。
他在丽泽书院受到重创,还是借由香火身在此,强行牵引回的阴识。
饶是如此,那混合的一击,也毁了他三分之一的修行。
数百年积累,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就为了帮朱尔旦出气。怎叫他不怒,不恨?
陆判的身形一眨眼出现在朱尔旦跟前,两手掐着他的脖子,气得是眼若铜铃,怒发冲冠。
“那个书生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对你那么好,给你换了聪明的心,你为何害我!为何害我!”
朱尔旦被他掐得直翻白眼,面色憋的青紫,强撑着辩解,
“我,没有……陆判…饶命……”
“饶命?呵呵。”
陆判缓缓松开了手,铜铃似的眼底满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蔑视和对朱尔旦害了他的怨恨。
他当然清楚朱尔旦也不晓得会发生这种情况,朱尔旦的能耐他能不知道?只是他做阴官多年,本来就不把凡人放在眼里的。
之前帮助朱尔旦不过是排解郁闷,找个人喝酒罢了。给朱尔旦换心出气,就像看到一条狗朝自己摇尾巴,赏它两根骨头一般。
试问因为赏给狗的两根骨头,害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能不迁怒于狗?
陆判冷冷看着朱尔旦,就像在看一只恶心的苍蝇,充满了狠辣和漠然,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是因你而起。朱尔旦——求饶的话到地狱里说罢!”
朱尔旦大惊,“不要,我不要去地狱,大人饶……唔……”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血浆溅出到脸颊上,朱尔旦低下头,判官的手还未抽离——
原来是陆判的手臂直接穿进了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
朱尔旦眼中光亮渐渐流失,最后一丝残留的情绪,包含了不解、茫然、怨恨、恐惧,和淡淡的懊悔。
如果没有对美人起贪念想要害别人,如果没有换心,如果没有遇到陆判……会不会他就不会有今日?
陆判收回手,还带出了一缕苍灰的魂魄。却是混混沌沌,尽去了不合面相的精明事故,一副憨态茫然的模样。
朱尔旦的尸身倒地。杀了个间接害他倒霉的人,陆判的表情好看了些。
提着朱尔旦的魂魄起身,仍是咬牙切齿,怒喝道,
“管你是什么人物,待我回到地府,禀报阎王,都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报本官心头之——”
狠话放到一半,却被一道清澈宁和的声音打断。
“阿弥陀佛。修行不易,请施主放下屠刀。”
第49章 换心
听得那话语,刚刚杀了个人,情绪正暴躁的陆判想也不想,怒道,“阴府办事,谁敢阻挠?是要跟阴府作对吗!”
熟练地把一个干扰阴府办事的帽子扣过去,陆判方才高傲地转过头去看是谁人敢来对他陆大人说三道四。
“阿弥陀佛。贫僧只道鬼物害人,不曾想竟还是阴府官员行凶作恶。”
随着这声佛号,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玉色袈裟的和尚出现在陆判眼前。一双褐色眼瞳清透,满是悲悯。
正是从千佛寺直接赶来的优昙和尚。
却是优昙之前在千佛寺隔空与鬼物斗法,感应到牵扯左玟魂魄的力量消失,残留的些许佛力附于鬼物身上。
因为知道左玟已经无碍,且有别的力量看护,又担心鬼物受伤后残害旁人恢复自身。故而没有去丽泽书院,而是直接跟着佛力印记追来。就这么到了城南朱家。
“你是何人?”
陆判不动声色地用法力收了朱尔旦的魂魄,口吻比先前要和煦的多。拱手道,
“阴府行事自有阴府的章法,大师不知各中缘由,未免损伤了大师的修行,还是莫要插手才是。”
那陆判做了阴府官员数百年,还是有些眼力劲的。看见优昙眉心的红色胭脂痣,好似庙里神佛。哪怕不认识优昙,也知晓眼前的大和尚一定是有神通修为的。
当即起了忌惮之心。
但他亦还有为官的骄傲,还是想借阴府的大旗压人。是以一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充满了官场的风格。
优昙听到陆判的话,神态没有丝毫波动。
两步行至朱尔旦的尸体旁,覆手压在那尸体胸口的血窟窿处,盖上一层金色的佛光,才又淡淡道,“贫僧不知道何为阴府章程。但看得出,此人阳寿尚有余数。却是不该死在今夜。”
被那双无情无欲的褐色眼眸注视,感觉到那金色佛力的纯粹,陆判心中更是忌惮。
他今晚受了重伤,不管眼前的和尚是不是参与伤他的佛力来源。陆判都不能接受再打一架。
放不放朱尔旦的无关紧要,但话已说出口,还是得顺着继续。
他心道,只要优昙继续坚持,他就换个口风把魂魄甩下。届时留一句让和尚等着阴府传唤的狠话,就能不上颜面的安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