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直接认了下来。
贺延年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那中年男子也不顾自己伤势,拱手对左玟笑道,“左通判见笑了,我们公子只是喜欢玩闹,不会真的伤人性命。望您不要见怪。”
他说话时,又拉了拉贺延年,补了一句,“公子当心老爷发怒。”
贺延年遂憋着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个“是”字,多的一句不说,掉头就走。
口中还恨恨地喊,“信成,今天一定要把那几匹马抓回来挫骨扬灰。”
武士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话,但听到贺延年喊他的名字,还是跟上了贺延年。只是回头望了左玟的面容一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目光充满恶意。
那中年男子又讲了几句软中带硬的话,便追着他家公子去了。
目送他们走远后,郝护卫对左玟愤愤道,“这知州公子好生跋扈,大人何不上报圣上?”
左玟摇摇头,“这点小事不必去说。等到后面……”
一句话没说完,她顿了顿,又叹道,“何况咱们的上书未必能送得出泉州府。”
“大人这是何意?难道那贺知州还敢阻截文书?”
左玟摇头不语。贺知州都敢放一个倭寇的人在自己儿子身边,想必与倭寇勾结为真,前任通判同知的死也耐人寻味。假设这些都是他做的,截一封文书又算得了什么呢?
轻叹一声,她道是,“别说那么多了,先回去吧。”
便迈开步子准备继续上路。
才走出两步,便瞧见一抹黄色从林子后面跃出来。正是之前逃走的小鹿。
那小鹿的屁股上还差着箭矢,一瘸一拐地走到左玟身前,蹭了一下她的腿。发出“呦呦”的声音。
然后就往地上一躺,闭上眼晕了过去。
左玟、郝护卫:……碰瓷?
“大人,这……”
左玟哭笑不得地弯下腰,轻轻推了推那闭眼的小鹿,“醒醒,你这是作甚……”
鹿的小脑袋抖了抖,眼睛闭得更紧了。肢体紧绷,细细的腿似在打颤。
左玟嘴角一抽,但看看小鹿屁股上的箭矢和有些凝上的血迹,还是叹息一声。对郝护卫道,“罢了,带回去治好伤再放归山林吧。”
小鹿紧绷的身躯一时放松了下来。
郝护卫忍笑点头,帮左玟把鹿扛上了肩膀。不知道的,看着还以为是他打到的猎物。
两人一鹿离开。在他们走远后,林中方传出交谈的声音。
一个娇媚的声音问,“那只,是母鹿吧?”
“嗯。”回答的却是个温柔女声。
“好像已经成了精了。”
“嗯。”
“你怎么就会嗯?你就一点都不醋吗?”
另一个温柔的默了一默,沉稳道,
“我还买了左郎隔壁的屋子。”
“……还是你聪明!”
又有个腔调比较奇怪的女声慢慢道,“那个要杀左郎君的,是我家乡的武士。”
娇媚女声道,“郁荼跟小七都去了,你那老乡恐怕活不到明天。”
前者无所谓地回道,“死就死吧。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三天后吧。”
——
这一夜,知州家的二公子彻夜未归,但他出去打猎经常几日不归。贺知州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左玟亦不知贺二等的遭遇,更不知自己隔壁将会迎来一大票妖精。她只将受伤的鹿带回家,拔箭上药。给它在自己院子里暂时安个了窝。
小鹿对救了自己的左玟跟郝护卫都很依赖,治伤时也非常配合,让左玟险些怀疑它是不是也是个妖精。但见其清澈单纯的眼神,还是没有往深入探究。
只想着,等它的伤势一好,马上把鹿放生就是了。
尽管贺延年当夜没有回去说出与左玟的纠纷,次日早上,左玟还是被贺知州传唤了过去。
这位上司一见左玟,开口就笑道,“左通判在泉州住得惯吗?”
左玟摸不清他是不是要追究自己跟贺二的事,脑中快速思量了一下。决定装傻。只要贺知州不主动提,她也不主动说。以不变应万变。真要提了,她就推说是小孩子玩闹便是。
便也笑着回道,“承蒙大人关照,下官已经习惯了。”
贺知州又问,“听闻左通判昨日去了清源山?游玩可还尽兴?”
左玟心生警惕,还是装傻道,“清源山景色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知州点点头,却没再往下问,反而转了口风,问起了左玟的卷宗整理情况。
很是宽容地道,“左通判刚开始接触泉州事务,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整理。”
听得此话,左玟却把眉一扬,轻笑道,“多谢大人体恤,不过下官手里的卷宗已经整理了十之八九,想必不日就能完成。”
“怎么可能这么快?”贺知州的话脱口而出,看左玟的眼神满是不赞同。像一名和蔼可亲的长辈那般,道是,“左通判还年轻,莫要染上浮夸之风……”
“大人误会了。”左玟摇头打断他,状若恭敬道,“您一看便知。”
贺知州顿时沉了脸,“既如此,左通判就取来给本官一观吧。若是虚言……”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也幸好没说完。因为片刻后,他就被左玟送来的精简一目了然的表格震惊了。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