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依既听说了他在燕京城内的名声,一照面便与两人微微欠身行礼。
刚一站直身子,便被大师唤住了。
“施主有几分面熟。”
没来由的沧桑沙哑言语令她一愣,忆及对方德高望重的名声,她还是乖乖回道:
“大师若是旬国明金寺的大师,想必见过我,我幼时常去,可明圣寺…我却不曾去过。”
“那便是了。”
玄济大师微陷入眼眶的眸子一弯,广阔得不见边际的眼眸被掩住,面上透出几分慈祥意味。
“明金寺与明圣寺曾是一寺,我的确见过你。”
大师说着,嗓音一缓,似在回忆从前。
“但更熟悉的,应当是你祖母。”
“祖母…?”
谢依依愣住了,她祖母早已逝世,其后,她也如同有了阴影一般,不敢独自一人再去明金寺。
府中也鲜有人与她谈起此事。
却不料,到了异国他乡,竟还有人与她谈起祖母。
一时令她嗓音发颤。
大师见她这模样,脑袋轻晃:
“老僧与施主祖母亦是老相识,可惜此间不便详谈,若有机会回寺中,倒能唤上另外两位师兄弟与你细说。”
谢依依闻声,斗篷边上的绒毛随她身子轻颤,眼尾难得不是因着委屈而微微泛红。
嗓音哽咽,她难以再压住心中压抑,“那……大师能想法子令我去明圣寺吗?”
玄济与她叹了声气,那沧桑幽远的双眸睁开,语中添了一丝无奈:
“屋内施主暂未瞧见,一时不能确定。”
“那……便有劳大师了。”
谢依依垂眸拭尽眼角清泪,柔声恳求着。
但到底,她还是不愿将指望悉数寄托在今日。
“若是今日不行,日后我也定会去寻大师。”
第四十三章
“安王殿下这病, 老僧能医。”
待到皇座上那位来了,鱼嬷嬷才为几人开了卧房门,领着几人进去。
慕明韶静躺在床榻上, 屋中尽是苦涩浓郁的草药味儿。
听得玄济大师进屋后的这句,倏然扶着床单坐起, 纤长的手指将身下褥子攥得紧皱,冷眼扫过大师,佯装柔弱的嗓音仍掩不住几分狠厉,“不知是何病?”
屋里头其余三人, 听得大师那番话,也不由得愕然。
慕明韶的身子如何, 谢依依心知肚明。
却未想到,玄济所说的帮她,竟会这般直白大胆。
既说人患了病,自然不得不道出医治的法子。
否则凭借圣上那宠溺劲儿,哪怕是玄济大师, 也不定能安然离开。
玄济大师缓缓捋过苍白胡须,未有半分惊慌,双手合十, 脚步朝着床榻迈了几步, 嗓音垂迈沧桑:
“暂不可详说,殿下若想康复, 可以与老僧一道回明圣寺待上一段时日。”
“让本王去当和尚?”
话语被一瞬接上,慕明韶凌厉的眸子自大师身上扫过,身后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玄济大师缓缓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话语中带了几分劝说的意味:
“是, 也不是,是令殿下清心……”
他说得极为幽缓,不及说完打断:
“不必。我这几日身子已康健不少。”
慕明韶兀自打断大师话语过后,转眸望向站在屏风旁的纤弱身影,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森然笑意:
“多亏大哥带来的神医。”
“老僧却觉得,殿下的病还未康复。”
玄济大师继续用慢悠悠的话语缓缓说罢,他却未理。
目光直盯着谢依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过来。”
谢依依听着了,眼皮子耷拉下,视线盯着地面,却依旧站在慕明帆身侧,一动未动。
她如此,慕明韶竟也未恼,低声对屋内几人说道:
“本王决定将依依姑娘娶回府,好好报答。”
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倒真像是因着感激之心要报答谢依依。
“明韶,依依是孤贵客,你如此,可是丝毫未将我这个兄长放在眼中。”
到底是慕明帆看不下去,两道浓黑的眸子紧皱,温和的面上难得现出一丝怒意。
“恐怕,由不得拒绝。”
慕明韶倚在了身后的软枕上,不急不慌地冷声反驳道。
话音微顿,又扫了一眼缩着身子站在慕明帆身侧的谢依依,嗓音更为森冷。
“依依已被我得了身子,若有人不信,不妨请宫里的嬷嬷来看看。”
听他说罢,慕明帆眉头皱得更深。
谢依依并未与他说过此事。
他一番思索,竟愈发替她委屈,再开口,语中竟带上平日里斥责底下人的严厉之意:
“明韶,依依并不愿跟了你,你这般行径和外面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有何区别?”
“明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明韶既想要,给他又如何?”
一阵沉稳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慕承轩领着贴身伺候的秦公公绕过屏风,缓缓出现在里屋内。
瞬然,屋内气压就这么降了下去。
语中的威压更是令人难以抵抗,谢依依听着险些站不稳身子。
慕明帆还欲再辩,却被谢依依扯住了素白大氅的袖口。
她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正缓缓摇头的玄济大师,慌忙贴在慕明帆肩侧极小声与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