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连漪说得很客气,可她的话里有话,边寂听得很明白。
她要他和舒梨保持距离。
“下学期你进入实习阶段,舒氏是你最好的选择。目前你也是我们董事会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所有人都很看好你。不用几年,国内整个金融行业都会知晓你的名字。”
舒连漪说到这,停顿一下,问边寂:“你应该不想和普通人一样递简历参加无数次面试,最后连去个普通的银行证券都是问题吧?”
边寂看向舒连漪,瞳色漆黑,不起波澜。
舒连漪等同于是在做交易,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威胁。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舒梨。
边寂沉默着,呼吸很静。而后,他说:“舒总的意思我明白了。”
“您放心,舒氏我不会去,您的女儿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这笔钱,我更不会收。”
边寂冷静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舒连漪透过车窗,看着边寂晨色之中孤傲高挺的背影,垂眸笑了声。
还挺倔。
该说他像谁呢,这一点倒是有点像他妈,放着高枕无忧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拣苦日子。
司机重新上车,发动车子里去。
边寂孤身没入这城市的早高峰里。
他站在路口的人行道前,形形色·色的人从身旁经过,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跳了几个回合,他却一动不动。
他骨子里的清高是随妈妈的,从小到大,他妈妈都教他人穷志不穷,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其实他们一家以前过得也并不贫苦,他妈妈是村里的老师,爸爸开了家小铺子,一家四口平凡而幸福。
后来一场疾病,压垮了他们这个家。
为了给癌症晚期的妈妈治病,他们借了很多钱,最后山穷水尽,人也没留住。
因为读书,边寂不得已和妹妹借住在表叔表婶这,他年纪已大的父亲在外面工地上做杂活。
他的出身不好,可那又怎样。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任人威胁。
舒氏的确是边寂最好的选择,在今天之前,边寂一直将进入舒氏作为自己的目标。
不同于证券公司和投行的普通职员,在舒氏可以直接从金融分析做起,起点完全不一样,这是改变现状最快的一条路。
但是现在——
对面的红灯跳成绿灯,周遭的行人开始在人行道上行走,边寂抬起头,朝着对面走去。
他不会再选择去舒氏。
他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
张嫂给舒梨准备好早餐,过来敲门没人应,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
“小姐,吃早餐了。”
门打开,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舒梨的人影。
张嫂以为舒梨又跑去天台抽烟,等找过去,发现天台也没人。
这下她才开始意识到不妙,舒梨很可能偷跑出去了。
舒梨是真的偷跑出去了,一夜睡不着,清晨时候翻·墙溜了出去。
舒连漪不允许舒梨出门,因为舒梨在外面闹事,而舒连漪又不希望外界知道舒家有舒梨这么个人。
所以舒梨就一直被关着。
但是被关久了,也是能找到方法离开这个牢笼。
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舒梨想去找边寂,想看看他的妹妹。
她在超市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到了住院部楼下,从护工那得知边寂半小时前刚回家。
舒梨看看手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对电话那头的护工说:“你下来一趟,有些东西麻烦你带上去。”
比起来看边寂妹妹,舒梨更想见的是边寂。
于是,她把自己买的东西交给护工,自己打车去了老城区,边寂的住处。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舒梨下车,远远就看到小面馆关着门。
她走过去,停在紧闭的门前。
旁边早餐店的老板看到舒梨,以为她是来吃面的,就好意告诉她:“今天这面馆不开门,老板去乡下喝喜酒了。”
舒梨转头,看到蒸笼热气后面忙活的早餐店老板的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她预备向他打听去哪能找到边寂的时候,看到道路那头清瘦的身影。
隔着一条马路,边寂也看到了她。
尘埃在盛夏早晨的阳光里飞舞,枝头梧桐树的绿叶随风轻晃,他们遥遥相望着,寂静无声。
医院离这边不远,边寂是走路回来的,舒梨打车过来,自然比他快一步。
舒梨跟着边寂绕进小巷,进去就是面馆后院,踩着蜘蛛网和灰尘满布的水泥楼梯,到了阁楼。
边寂没有问舒梨怎么会在这,只由着她跟着自己。
拿钥匙开门时,他停住,背对着舒梨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舒梨往边上站,斜靠着斑驳的墙,看着边寂侧脸露出个委屈的表情:“你要把我关在门外啊?”
边寂看向她,眼底深谙,而后他什么都没说,开了门。
逼仄的阁楼,又小又挤,但是很干净很整洁。
舒梨走进来,简单看了一下,没有坐的椅子。她指着铺着蓝色被单的床问边寂:“我能坐这吗?”
边寂看了一眼舒梨指的地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复杂。
舒梨以为他不愿意,就笑了笑:“不让我坐啊,好吧,那我就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