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错了……月儿你打我骂我,千万不要同自己怄气……”
她才不会同自己怄气呢。
江月旧装作抽噎状,重重捶打了几下兄长的肩膀,这才停下演戏。
“那哥哥答应我,不许瞒着我做坏事了……”
少女退开些距离,灼灼盯住他,伸出小拇指晃了晃。
聪明如江风霁,自然听出了江月旧话里有话。
无非是知道了些什么,劝他收手,劝他从良。
可他早就无法停下。
江风霁露出习惯性的温润笑容,也抬手同少女勾指起誓。
“好,哥哥答应月儿,不会再做坏事。”
江月旧瞧见兄长身后隐约闪着刺眼的光芒,像是什么要绽开一样。
她无心顾及这些,只是暗自做了决定。
决定再相信哥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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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百花杀离开后,江水瑶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虽不能怪她,但总升起一股莫名的负罪感。
好像都是因为她没用,帮不上忙,才害得江月旧不得已又羊入虎口。
兄妹禁忌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江水瑶想着想着,迅速从软乎的被衾里爬起来,候在门口张望。
燕霄与顾言风结了盟,二人每日都会在暗中碰头。
江水瑶没心思打探他们的宏图大业,她只想问一问那臭丫头落在哥哥手里,过的好不好。
想来,也不会太好。
从前她总是仗着父亲和母亲的宠爱,变着法儿欺负江月旧。
谁让江风霁只把江月旧当作妹妹,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而江月旧又自小怂的要命,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
让她跪祠堂就去跪祠堂,让她抄佛经就抄佛经。
半点怨言都不敢有。
年少无知,江水瑶把哥哥偏爱她人的那份妒忌全都撒在了江月旧身上。
可是直到今日才发现,江风霁的爱有多沉重,又有多让人透不过气来。
于是这么些年的埋冤和不甘一下子都化成了后知后觉的抱歉和愧疚。
更何况那天,江月旧在万分艰难的处境里,也没有丢下自己。
江水瑶觉得,她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弥补过失,才能叫她心里好受一些。
烈日当头,汗流浃背。
燕霄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出现在商铺门口时,江水瑶正蹲在门框边上数行人的影子。
人影斑驳,来去匆匆。
数着数着,数出几分凉薄感来。
恰好男人顿足,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上方,不偏不倚,将人包揽了个结结实实。
江水瑶收回举在半空中的一截葱白手指,怔怔抬起头。
美人迷离,秀眉轻蹙。
燕霄垂眸一瞧,心神跟着猛一恍惚起来。
江水瑶哑了嗓子之后,变得很不一样。
以往那种带着明目张胆爱意的目光褪去,只剩下小心翼翼和接二连三的躲避。
男人瞧着有几分难受,混杂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或许是尚未适应,毕竟她多年来的爱慕自己心知肚明。
又或许是有些心疼,她本也是美玉无瑕。
如果他能多留心一些,哪怕多关注一点点,江水瑶也不会落得现在的地步。
燕霄胸腔里像是堵了团棉花,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而后者不明所以,见他脸色越来越差,遂低头站起身,主动退到一边儿去,免得碍事。
谁知男人却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自顾自道,“今日顾行首去了江府,二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令妹的安危。”
江水瑶听他主动提及,感激地笑了笑,而后心满意足地转身往屋里走。
倒是燕霄说完之后,被留在原地,局促又心痒。
除了江月旧的事儿,她就没别的话要同自己说了?
也不知是谁在赴京途中总有说不完的话,夜里都要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似的,扰人清静。
男人念此,下意识拉住江水瑶的手腕。
见她惊愕着回头,又飞快地松开了手,别扭道,“江二姑娘,江二姑娘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江水瑶沉默。
她不仅没有话要说,而且说不出话来。
燕霄此刻的问题,仿佛在她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激的少女顿时红了眼眶,后退半步,唇瓣不住地打着哆嗦。
男人足足迟了半拍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恨不得自扇十个耳光。
没等他解释一番,就听身后传来了顾言风懒散的声音。
“燕大人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特意弄哭人家小姑娘?”
江水瑶闻言,脸颊腾地泛红,泪珠子晃了晃,又转回眼眶,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剩下的燕霄面色窘迫,微瞪罪魁祸首一眼,“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男人耸肩,无赖道,“我看燕大人才是笨嘴笨舌,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燕霄吃瘪,更显窘迫,刚开口欲辩解,就见后者突然捂住胸膛,然后唇边缓缓溢出鲜血来。
“你,你怎么了……”
燕霄大惊,连忙扶着人坐下,听见顾言风满不在乎道,“无妨,还能再撑一阵子。”
“可是在江府探出了什么,这才受的伤?”
男人颔首,从怀里摸出一份密件,递上前道,“江风霁虽为相爷走狗,实则却留了个心眼。大到走私官银,小到欺侮良民,相府的每一桩罪责,他都留了案底,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