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姐姐去敲一个爷爷家的门,可以吗?”
“好。”小孩乖乖点头。
沈倪牵着他往一楼走,路上跟他解释:“一楼的爷爷不喜欢姐姐,他可能看起来有点凶,不过应该人不坏。一会儿你就帮我敲敲门,说两句好听的。”
“好。”
“姐姐就想进去问点事情,问好了咱们就回楼上。”
不管她说什么,小孩都是那个声调:“好。”
沈倪换了种语气:“刚刚姐姐说的作战计划你明白了没?听明白得喊yes sir!”
小孩这次显得有生气许多,把手举到耳朵边学她:“yes sir。”
两人抵达101门口。
小孩按照计划上前一步敲门,沈倪等在旁边。
敲了没一会儿,顾老头冷着脸来开门。
看到门口是一孩子,他没像之前对待沈倪那样不分青红皂白把门摔上,只耷拉着眼皮,问:“你是谁家小孩?”
“爷爷好。”小孩鞠了一躬。
顾老头看着他:“我问你谁家的?”
两双眼睛互相瞪着,小孩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一汪水。
顾老头甘拜下风:“你走丢了?”
老头右手撑住右腿往前挪了半步,低头仔细打量面前的孩子。
沈倪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楼道闪了出来。
她换上标准笑容:“爷爷,我能跟您打听个人吗?”
顾老头看到又是她,还想摔门。
这边小孩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眨眼。
顾老头碰到阴湿天腿脚就不变,站在原地哼了一声:“什么人。”
同江以明那瞎编的那套不适用于现在。
沈倪换了个套路,说:“我刚搬到302。那房子以前的主人是我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能跟你打听打听她吗?”
老头听到很重要三个字抬眼看她,目光在她眉眼处看了许久。
他好像拨开皑皑浓雾在看许多年以前的事,眼神失了焦点。
又好像从那里窥探到了什么,突然醒神。
“你是她什么人?”老头问。
沈倪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执着,她很倔,只说:“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记不清了。”顾老头皱眉,不耐道:“都那么多年了。”
连他都记不得,那这栋楼里估计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沈倪免不了心急,提醒他:“她叫舒画,您再想想?”
“舒……画……”
顾老头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小……姝?名字里确实有个姝字。那时候记得就叫她小姝。”
沈倪拿出照片递过去:“您看是她吗?”
之前电器店老板证实过照片上的像是曾经住过302的女人。
顾老头看了一会儿,没有异议:“是。”
过去的记忆像张画卷,拎着一角慢慢打开。
眼看摸到了点眉目,沈倪赶紧趁热打铁:“那您还记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
老头看她一眼,自顾自道:“跟你一样喜欢笑。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像我们这地道的南方人。”
沈倪听着权当是夸自己了。
谁知顾老头往后话锋一转:“但比你有礼貌。”
沈倪:“……”
“看起来一身书卷子气,这点跟你完全相反。”
沈倪:“…………”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的打扮。
依然是走在时尚前端的辣妹风,宽松吊带,破牛仔裤,还有同样破破烂烂像从垃圾堆里捡起来的黑色鸦羽吊坠。
沈倪突然非常能理解老头最初看到她时的不喜。
听他这么一说。
舒画在她脑海中的形象立体了一些。和照片上出入不大,温婉大体,浓浓的书卷气息,爱笑、脾气好,有礼貌。
怎么听都是褒义词。
沈倪有些怔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破坏别人家庭?
她抿了下唇:“那个,我听说她来这的时候,是怀孕了吧?”
老头听到这俩字拉下脸:“你这小姑娘怎么问题这么多。”
“我就想问问她家里人……”
“那我怎么知道?过去这么多年的事谁还记得?”顾老头再次不耐,“我想不起来了,就记得这么多。别来烦我了。”
砰——
哐——
门被用力摔上,头顶扑簌簌掉了一地墙灰。
沈倪摸摸鼻子,看向小孩:“走吧,爷爷生气了。”
小孩还惦念着之前的事,问她:“作战成功了吗?”
“……嗯。”她揉了揉对方脑袋,笑:“成功吧。”
她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
只能算打开了一点小小的缺口。
但起码,还有人记得多年前的302曾经存在过那么一个人。
沈倪回家对着老照片画了一幅画。
画上的女人温柔美丽,她穿着连衣长裙,胳膊下夹一本诗集。
画上的她不再是生硬坐在沙发上的姿势,而是弯下腰,仿佛在低声和婴儿车里的小孩笑着说话。
沈倪对着完稿盘腿坐正。
她神色认真地对着画说:“舒画同志,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试着跟你做朋友。”
“朋友之间就该相互了解,你说是吧。”
“那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沈倪,主业美院学生副业漫画家。成绩还行过得去,他们都说我是灵感型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