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山摇头:“多谢郡主好意,我还要赶回去。”
末了,他又嘀咕一句:“郡主与我家主子都奇怪得很,这么晚喝茶,不会睡不着吗?”
他大跨上马,踩着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姜嬉收回目光,带着几个丫鬟一同入内。
皇叔来本不必来把他的打算告诉她。
说明日要带东宁侯去见太后,等于换了方式给她安心——
至少他在今夜不会动李舒景。
但姜嬉知道,李舒景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保不齐他会在厌夜王府兴风作浪。
皇叔威压过甚,从来强硬,两厢必都不会退让半步……
届时若起了冲突,防不住刀剑无眼。
姜嬉想着,顿住足。
除了执墨携书,她府上还有两个大婢女,抱画和采诗。
她唤来抱画:“你去姜家告诉姜妩,东宁侯在厌夜王府上。”
抱画领命去后,执墨不解,靠了过来。
“主子将这消息传给姜妩,她还不翻了天去?”
姜嬉道:“她在姜家无法无天,在外头实是个谨慎不过的人,何况是皇叔面前。告诉她,不过是让她稍盯着阿景罢了。”
携书也问:“那主子何不自己去,东宁侯向来只听主子的话。”
姜嬉摇摇头:“我若去了,以什么明目?阿景和姜妩的婚事过了明面,姜妩也知道分寸,她去最是合适。”
话罢,执墨道:“要婢子说,厌夜王虽戾名在外,对主子却倒也贴心,知晓主子忧心东宁侯,还特意差了手下来递消息。”
姜嬉浅淡的眉眼倏然沉下来:“此话以后休要再说。”
她声音婉弱,却很是坚定。
执墨心中咯噔一声,忙跪下告错。
姜嬉垂头看她,叹了口气:“起吧。皇叔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日后编排皇叔的话,不许再说。”
贴心。
这个词用得不算恰当,当是……周到吧。
皇叔为报她母亲的恩,对她照顾宽谅有加,处处想得极周到,那也是有的。
念恩如此深久,此等恩义,姜嬉自愧弗如。
夜深天凉,姜嬉洗漱完,在庭院里坐了许久。
她仰起头,只觉得这镐京的风云与别处不同。
暗流涌动之时,她要保自己,还要报恩,是要费番力气的。
当夜,厌夜王府有客至。
来人身量娇小,圆脸大眼,低眉顺眼说要见东宁侯李舒景。
纪良去报予顾煊听。
顾煊一听来人是姜妩,正是姜嬉所说的,“东宁侯府老太君”看中的孙媳妇,颇有些兴致缺缺。
他眉目沉淡,凉凉道:“带她去。看好李舒景。”
李舒景原在屋内大发雷霆,一见姜妩,倏然顿住。
“怎么是你?神仙姐姐呢?”
姜妩站在门外,声色有些低哀,道:“嬉儿托人给我带话,说你在这里,我便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李舒景满脸嘲弄,“你来救小爷?就你?”
姜妩仍立在远处,手收在腹前,低声道:“我救不了你,我来陪你。”
李舒景嗤了一声,满脸不屑,却没再说话。
第二日,姜嬉浣妆梳洗完,便赶至宫门前。
她今日穿了件枫叶点金朱砂色的宫装百褶裙穿,外头套了同色的比甲。
朱唇轻点,青丝如墨,衬得她肤如皑雪,娇美之外更添贵气。
宫墙之下,长街那头,一匹高头赤马缓步挺近。
那道深凉的眸色触及那朱砂色襦裙,陡然沉了几分,添了几分惊艳——
原来她着艳色衣裙,更胜金屋阿娇。
第20章 永寿宫
煦阳遍洒金光,照在皇宫琉璃瓦顶,流光溢彩,更显天家威严。
姜嬉跟在顾煊身后,缓步走在深长的宫巷里。
皇叔看起来似乎略有不同。
他今日照旧穿了一袭的金丝云纹衮边玄衣,腰上却是一道轻窄的玉带。
玉带上系着鱼囊玉佩,长穗宫绦,更显得他腿脚修长,无一丝余赘。
自打她认识皇叔以来,皇叔从未有过如此繁复的装扮。
多是玄衣金带,金冠金簪,楚楚大方,贵气逼人。
姜嬉抬眼,目光无意间落到顾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她发现,横穿黑金冠的不是金簪,而是她在交州时……送他的那柄成色上好的白玉簪。
那玉簪她原是要带给步怀敦当见面礼的。
那时她多番打听,知道步怀敦学富五车,长于诗书,便相应选了支素雅的簪物准备相送。
阴差阳错,这一世,这簪子送给皇叔了。
原以为皇叔悍利之人,用玉会显得格格不入。
却没想到,玉恰恰中和了他披靡得杀伐气概,儒将之风浑然天成。
若换到旁人身上,怕要有些四不像。
由此可见,脸与气度才是头等重要的。
她兀自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
他们身后,李舒景和姜妩、兵部参将和衍王幕僚两两并排走着。
即使是入了宫,他们身上的麻绳也没松下来分毫。
闵英和单青山手里提绳,一前一后看押着他们。
纪良因着耳后黥了章,显而易见曾是罪犯之身,入不得宫闱,被顾煊差去做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