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屋顶跳下，飞快窜进小巷里不见了身影。
谢留睁开眼睛, 眼瞳里的幽幽绿意一闪而没, 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些，只是神识寄托于一只普通的黑猫上，就让他如此耗费心神, 连一个时辰都没能维持住。
不过这也足够了。
那一瞬间夏侯衍身上泄出的魔气, 足够表明他不是真的夏侯衍。
这样纯正恶臭的魔气, 只有幽冥底下那群孽畜才有, 能穿过漭荡深渊爬出来, 想来他也不简单。
他的鱼, 宁愿相信一只冥魔，都不信他, 定然是那个剑修的心污染了它。
谢留摩挲着灵符, 抬手敲了一下床头的铃铛, 片刻后吴若从外疾步而来，“怎么了, 少主又难受了？”
“吴长老，向炼器宗的人传讯，御兽宗也加入围剿。”
吴若不赞成道：“少主, 我们与无方城并无牵扯，何须插手这趟浑水。”
谢留摇摇头，“小乔说得没错, 我们默认无方城的存在，便是一种支持，灵兽和妖系出同源，既然如今各大仙门都达成一致，有机会掀了夏侯衍肮脏的老巢，御兽宗自然应当出一份力。”
“这怎么能一样，那群人是出于私心，尤其是炼器宗，还不知道私底下杀了多少妖，又害了多少条人命。”
谢留道：“正是因为夏侯衍碰了他们的底线，这条利益链才岌岌可危，出于私心也好，仁义也罢，若不能趁此一举灭了夏侯衍，你以为这样的机会还会再有吗？”
吴若哑口无言。
谢留不等吴若再说什么，已然下定决心，又道：“想办法送一枚‘同心’和逆契给雪姬。”
吴若越发不能理解谢留的举动，同心就罢了，只是御兽宗内修士与灵兽结合时，在契约上点的一种符咒，用以互通心意。
逆契却是御兽宗的秘宝，若是宗门修士走入歧路，强迫灵兽为非作歹，在这种情况下灵兽又无法单方解契，便可通过逆契反噬其主，即便在宗门内，要使用逆契，也须得经过宗门内审。
谢留抬眸看了他一眼，“夏侯衍不是我宗门修士，无须经过门内的诸多程序，照我说的去做。”
“就算给她，雪姬也不大可能会用逆契。”雪姬对夏侯衍用情至深，全凭夏侯衍摆布，在无方城呆了这么长一段时日，就算是吴若也清楚这一点。
“那可不一定。”连契主被人顶替了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想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情深意切、固若金汤。
吴若犹豫片刻，“是。”
*
一回到城主府，俞乔就把袖子里的小黄鹂放出来，黄鹂鸟落地化作人身，一抹冷光直抵俞乔脖颈。
彤兽从塌上跳起来，发出威胁的低吼，被俞乔摆手制止。
柔娘手持匕首，眼睛通红，愤恨地瞪着她，“你也要和雪姬一样，成为他的帮凶？”
在绮梦坊时，俞乔能让彤兽俯首称臣，她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和她一样的孱弱小妖，这样的大妖一定会被夏侯衍觊觎，所以她之前在城主府看到俞乔时，才会那样惊惧。
结果，她最后还是落到了夏侯衍手里，柔娘一直觉得俞乔嫁给夏侯衍一定是被迫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相见，今日才知道，她原来心甘情愿。
“你也爱上夏侯衍了？”柔娘的匕首紧紧压在她颈侧要害，实在想不明白，夏侯衍这样贪得无厌的龌龊小人，连袁茫都比不上，到底有哪里值得她们前赴后继地扑到他身上。
俞乔举起双手，安抚她，“柔娘，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柔娘咄咄逼人地质问道：“那是什么样。”她咬着嘴唇，手腕微微颤抖，明明是发着狠地盯着俞乔，眼眸里却带着点点希冀，希望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俞乔在她的目光下沉默，大魔头要做的事，现在还不能说。
柔娘看出她的意思，眼睛越发泛红，笑着道：“是我太蠢了，人心都是卑劣的，有一半人心的你也不例外。”
俞乔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倏地偏过头去，厉声道：“彤兽，住手！”
彤兽呜咽一声，委屈地缩起脖子。
脆弱的脖颈与利刃擦过，当即便渗出一条血痕。
柔娘仓促之间偏开手，往后退去两步，后背妖印光芒熄灭，几乎烧穿背脊的疼痛感稍微消退，她握着匕首的手还有些颤抖，发红的眼睛看向她脖颈。
俞乔用手背蹭了蹭脖子上的血，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这点小伤片刻就能愈合。”
“谁担心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柔娘恼怒，手握匕首想再次朝她冲去，院外忽然袭来一股潮水般的威压，柔娘身形一顿，匆匆化为小鸟，仓皇地逃出窗去。
俞乔叹口气，看着那抹小黄影不见了，才龇牙咧嘴地走到梳妆台前，偏头查看自己的伤。
疼死个人了啊，幸好没有伤到颈部动脉，不然她得当场表演一个血喷大地。
姬长离的身影从身后渐渐走入镜中画面，“你对这只小鸟倒容忍。”
俞乔没有理他，姬长离不悦地垂了下眸，走过去把彤兽从塌上提起来，彤兽蜷缩着爪子，害怕地呜呜叫。
“你做什么？”俞乔立即回身。
一股黑气从他手中漫出，缠上彤兽的四肢，眨眼就将它吞没，彤兽一嗓子还没嗷完，就消失不见，只剩它呜呜的哭声残留在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