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而是一个普通女孩子，那唐祁风那晚的所作所为真可以称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她顿了顿，一句“奶奶”实在是没好意思喊出口。
心虚......
菜还没有完全做好，叶夭让杜望来陪客人——对外，她介绍杜望是自己的表弟——自己又回到了厨房。杜望性格软萌又乖巧，老太太问什么他答什么，配上黑亮的眼睛，十分的讨老人家喜欢。唐祁风在一旁倒是没怎么说话，先是出于职业习惯将四周环境用眼神查探了一番，然后就拿出手机准备工作，被老太太一个眼风扫过来。
唐祁风一脸茫然：“？”
“小风，还不快去帮帮小叶。”老太太暗道自己这个外孙实在是不上道，也不知道在自己死之前能不能看到他摆脱单身。
唐祁风倒不知道外婆存着这样的心思，他点点头，暗道是自己考虑不周，虽然是来做客但的确是不应该让女孩子一个人忙来忙去，听话的去了厨房。
“你怎么来了？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帮我把这个菜洗了吧。”叶夭其实想说，你在这儿我都不方便使用术法，但想了想，一会儿让他洗菜，一个让他摆盘，又让他收拾碗筷，乐在其中。
倒是唐祁风，他不谙厨艺，本来觉得四五个菜应该是不太难的事情，但看叶夭忙上忙下，又了解到他点的杂烩头碗需要炖整整几个小时后，不由得起了愧疚之心。
想了想，他坦诚道：“我没想到这道菜这么麻烦，不好意思。这样吧，今天这顿还是我来，就按你接私宴的价格来算，可以吗？”
一下午的时间，加上今晚她肯定不能再出摊，损失其实是不小的。虽然看她住的是老别墅，但想到她每天还要这么辛苦的去摆夜宵摊，所以应该只是继承了这栋住宅，实际经济情况并不怎么好吧。
他想要弥补她的损失。
叶夭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禁哑然一笑：“我说了不用，真的。”
她看唐祁风还想说什么，板起脸，敛去笑容：“你觉得我的一条命不抵这一顿饭的价值？”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祁风皱眉，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她咄咄逼人，看上去真的非常生气。
他刚想着要怎么措辞才能让眼前的女孩子接受自己该得的报酬，就看她又噗嗤一笑，整张脸如同灯光下的珍珠一般绽放光华，瞬间耀进了他的眼。
“和你开玩笑的，”叶夭朝他摆摆手，又威胁他道：“不过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要真的生气了。”
唐祁风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叶夭再三确认了心意，他也就不再提，只是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对她的夜宵摊留意一点，免得之前的事情再度发生。
灶火上的砂锅盖子被白色的蒸汽顶得铛铛作响，叶夭眼疾手快的关火。
“好了。”她愉快的宣布。
揭开盖子，一股浓郁而极致的香气就像是炸弹一样炸开，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第16章 杂烩头碗（2）
菜肴界其实也有着森严的等级。
在华国，这种等级在某种程度上和文化是相呼应的。从古至今，不管是摆盘的呈现还是口味，位于贵族阶级的士大夫们都会更加偏爱清雅的菜式。比如开水白菜，看着普通素淡，实际别有乾坤，讲究底蕴，藏而不漏。而像杂烩头碗这样的菜，香气甘醇浓厚，霸道的在揭盖的一瞬间就能引爆所有人的嗅觉，极具侵略性。它会因为太过直接被美食评论家们嫌弃不够高级，但却绝对能够第一时间虏获食客们的芳心。
大概这就是“口嫌体正直”的美食版本。
“好了。端上去吧。”叶夭迅速的把盖子盖上，那一刻她看到唐祁风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偷笑。
四个人的晚餐，当然不止杂烩头碗这一道菜，只不过这是道硬菜，其他几道她就做了简单的家常菜——拍黄瓜、炒时蔬、双椒牛肉，担心老太太肠胃羸弱而做的山药羹。
“小叶太能干，这一桌菜色香味俱全。”老太太忍不住夸奖道，看向叶夭的眼神更加有爱了。
叶夭毫不谦虚的接受她的夸奖，笑眯眯道：“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一旁的杜望早就忍不住揭开了摆在正中间的砂锅盖子，砂锅里，汤色奶白中带着点焦黄，一层层的码着冬笋、香菇和木耳等素菜以及肚片、蛋肉卷和肉丸等，丰富琳琅，最重要的是，刚刚闻到的那股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真是太香了！甘醇浓厚，让人的唾液分泌量呈现几何级的上升，心里有无数只小爪子挠啊挠，只想马上就能尝到它的滋味。
老太太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喃喃自语道：“这个香味......这个香味......”
有点像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唐祁风见状，赶紧给她盛了一碗，又给叶夭和在一旁早就吞口水的杜望盛了一碗。
老太太迫不及待的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汤，手都有点颤巍巍。这几年，她的五感渐渐的消退，味觉已经完全的失去，而嗅觉和听觉也大不如前。之前吃饭的时候，可以闻到香味，但每一次送到口中后却味如嚼蜡。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加上并不是很注重口腹之欲，之前并没有太在意。但这半年前，却无比的怀念某些让人印象深刻的片段，包括曾经一起携手度过大半生的人，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一起吃过的菜肴，尤其是这道杂烩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