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反驳着:“你……胡说……”
路杳杳捏着手指,软软说道:“我没有。”
她好似依旧是长安城那个温柔秀气的姑娘,说这话含笑三分,从不曾生气的模样。
“怪不得是路寻义这等狼心狗肺的人养大的人,不是好人的路相养出了一只小狐狸,靠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了不少人。”
她破口大骂。
“太子殿下知道你这般模样吗?”她恢复平静,故作平静地说道,“知道世人口中温柔的路家三娘子也是这般咄咄逼人。”
“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厌弃你吧,那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她把路寻义和温归远来回在嘴边挂着,疯狂地用语言编织成一把刀甩向路杳杳。
“这么久,你总算有句话说对了。”路杳杳歪头,轻轻柔柔地笑了笑,“我爹确实有点不像好人。”
汝阳没想到她自己骂了路相,到嘴的脏话说不出来,一事被路家人的想法震在原处。
“可我爹不会是坏人的。”她笑说着,手指终于捏到指尖,绵软天真的样子。
“还有。”路杳杳转身离开之际,“殿下不是好人我已经知道了。”
汝阳抓着栏杆的手一顿。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她轻声又坚定地说着,“骗我的人,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密室内,温归远握着手腕的右手倏地一紧,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无边昏暗,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石门,好似要透过厚重的石门去看清三米之外那人的模样。
想看看她说这话的表情。
是故作平静,还是自然随意。
是为了敷衍汝阳,还是真心实意的心声。
他的耳鼓响起巨大的声音,震的他发蒙,路杳杳最后那句话和着鼓声一字有一字地敲在自己心尖上,让他疼得直吸气。
手指紧握着手腕,发出骨头咯噔的声音。
她原来不喜欢他了。
所以之前所有的欢喜、沉默、难过、不安都是假的。
原来从天上掉落地上是那么快,失重的恐惧让他连眨眼都觉得费劲。
旭阳旭日心中一沉,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殿下的脸色。
石门外传来放肆得意的笑声。
“她不喜欢你啊。”
“你嘴上说着不喜欢世家女,可倒是喜欢上你最讨厌的世家女。”
“可她不喜欢你啊。”
“哈哈哈哈,报应啊。”
汝阳公主站在屋内来回踱步着,挖苦嘲弄着。
“你看,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喜欢你了。”她看着密室外沉默出来的人,满心恶意地说着。
温归远站在她面前,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路家夫人是你杀的。”
汝阳站在牢房正中,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万箭穿心之苦,也算全了路家夫人的苦。”
汝阳难以相信地看着面前之人:“你疯了,路杳杳不喜欢你,她不喜欢你了,你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你的。”
温归远面色平静自然,接过旭阳手中的匕首,一把砍断门框上的锁链,尖锐声中交杂着火丝,干净利索又狠厉自然。
“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隔着打开的木门,漆黑的眼眸终于倒影上了烛光,却又看不到一点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诛心!
第56章
路杳杳出了刑部大牢, 秋日暖洋洋的日光落在身上,缠绕她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一点头绪,可她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姑娘准备去哪?”跟在身后的卫风低声问道。
路杳杳站在刑部门口, 看着热闹的四方街道,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 各处商人, 异色瞳孔,人人都是安稳喜乐的模样。
大晟立朝已有一百八十六年, 国力强盛,对外海纳百川,对内吏治清明,即使如此,大大小小也发生过不少动乱,导致一些矛盾越来越突出严重,到了如今, 已经是不得不下手惩戒的地步了。
节度使拥兵自重,世家权欲过大。
这两件事情几乎成了压在圣人头顶上的两把大刀,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年幼时,她躺在爹爹书房的内屋睡觉,听着爹爹和哥哥两人常常谈经论道,针砭时弊,知道高文帝在世时便早早开始着手解决这两件事情, 奈何压力重重, 举步维艰,高高在上的天家也为此付出了惨痛血腥的代价。
她很早就隐约感觉到她爹到底在做什么,一步步从寒门走到大晟最高点的相爷, 他得到的和付出的,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可世人提起他,却总是褒贬不一。
“哪都不去。”她带着蛟纱斗笠,朝着东边走去,“去逛逛吧。”
卫风低头看着那顶纯白色斗笠下隐约可见的琼鼻红唇,已经梳着妇人发髻的姑娘,可她却好似一点变化也没有。
十年来,谁都变了,只有她依旧是年少时的模样,通透又不世故,坚守又不固执。
两人来到东街最大的酒楼,隔着四扇屏风,听着底下议论着时下最热门的科举案,白路李三家外加汝阳公主都被人反复拿出来讨论。
“再风光又如何?”路杳杳捧着茶杯,细声说道,“关键时间还不是被人推了出来。”
卫风不解地问道:“汝阳公主手下不少犬马,为何不推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