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一定还没放弃,谁都知道柳文宜是在老夫人膝下养大的,他们一定不死心,想要找到她推翻老夫人之前的话。”
她打了个寒颤。
柳文宜外柔内刚,若是落在他们手中一定生不如死。
“柳家众人十日后就一定要离京,我已经让人在柳府守着了。”温归远握住她发颤的手,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定会找到人的。”
路杳杳闭上眼不说话。
可守在柳家的各家暗探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柳文宜至今没出现,哪怕是在十日后,柳家众人离京,柳家三娘子依旧不见踪影。
倒是这十日内,李家的败势突然以摧枯拉朽之势,肉眼可见地清晰明朗起来。
太子殿下竟然凭借着路远道奏章上的内容,找到五部和江南船只私下接头的人,并且平安带回长安。
接头的人好死不死竟然是李家旁支的一个侄子。
紧接着便是连一向不站队的付国公都上折弹劾李家,御史台的折子雪花一般直达天听。
这是凿破李家大船的最后一击。
李家在多方联手围剿下,终于倒了。
满门抄斩,祸及三代,西市的血染湿了青石板。
那日,恰巧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遥坐东宫的路杳杳甚至能闻到那股飘散在细密春雨中的浓郁血腥味,朝堂震荡,长安流言在乍起,又突然在一夜间消失。
“下雨了。”她趴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细密如针的雨幕,细碎的风夹杂了冰凉的雨落在她裸/露的手背上。
“今日的雨来得好晚。”红玉笑说着,“往年早早就来了。”
“没找到。”宫门口,一道玄色身影匆匆而过来,卫风没有披着蓑衣,直接冒雨而来,他抱剑站在窗边,低声说道,“应该不是被抓走了,不然多方势力不可能都无动于衷,也许真的已经离开长安了。”
虽然路杳杳早已不抱希望,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心中一沉。
“爹那边呢?”她犹豫再三还是含糊问道。
“路相早早就派人传话过来。”卫风抬眸扫了路杳杳一眼,“他说您想保的人,他不会动,但也不会管。”
路杳杳意兴阑珊地点点头。
“知道了,再找三日,若是还没有就把人撤了吧。”
“是。”
路杳杳收回手,整个人蜷缩在罗汉床上,神情失落沉默。
平安跳到床榻上,难得没作妖地趴在她腿上,舔了舔她的手背上的雨露。
“娘娘,淑妃有请。”绿腰撑着伞快步而来。
“圣人吐血昏迷了。”
她站在白玉竹帘外,隔着那道道雪白的帘珠,眼眸低垂,声音凝重而低沉。
路杳杳倏地一惊,抬头看去。
正巧一道闪电在长空划过,紧接着是一阵阵轰鸣雷声,听的人心惊肉跳。
第99章
蒙蒙春雨中, 一顶软轿在红墙宽巷中快速又平稳地走着,绵绵雨丝落在一行静默行走之人的蓑衣上,粘稠浓密, 浑身都好似被雨水裹挟着,格外不舒服。
“圣人病了, 却没有直言, 而是寻了个探讨宫中事项把我叫了过去。”
路杳杳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怕是事情不小,需要第三人做比较。”
那她该帮谁。
“可请了太医,怎么说。”路杳杳坐在软轿上,手中捧着暖炉, 随手把玩着,神色平静地问道。
绿腰快步跟在一侧, 细声说道:“请了,皇后和淑妃同时坐镇,圣人清醒过一次,不知为何大发脾气, 把皇后和淑妃都赶走了。”
路杳杳一愣,指甲咯吱一声卡在兽金手炉的阴花纹路上。
“淑妃也被赶走了?”
绿腰脸色凝重。
“是,一同走的,如今两位正在偏殿坐着呢。”
路杳杳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掀开帘子, 露出一双浅色如琥珀的明亮眼眸, 压低声音,低哑的声音混在漫天雨幕中, 高墙绿瓦说不出的沙哑深究。
“那为何叫我们过去。”
绿腰抬眸,一双眼睛在阴沉的天幕下越发明亮:“圣人大概是病糊涂了,说是有人……”
“下毒。”
这两个字含着漫天水汽, 在飘忽不定的语气中如微风烛光忽隐忽现,照得沿途众人皆有魑魅魍魉的阴森恐怖之气。
绿腰轻轻吐了一口气:“皇后和淑妃争执不下,后来淑妃提议让您过去的。”
“太医一行人都被锢在抱厦那边了。”
“还未通知其他人,但估计也瞒不住了。”
绿腰在宫中两年时间,早已不知不觉中埋下不少自己人,哪怕是在哪怕是在圣人寝殿也能打探到一两点消息。
“停!”路杳杳眉间冷冽之色越发冰冷透明,透明粉嫩的指甲握紧轿沿边缘,果断喊停了轿子,沉默片刻后说道,“圣人当时苏醒后的情形你知道吗?”
绿腰摇摇头。
“只听说当时屋内有很大的争吵,还砸了不少东西,叫皇后和淑妃滚出去,对了,还让禁卫军副首领张环带黑甲卫亲自守在寝殿门口。”
“我们是否先回去。”绿腰小心问道。
一行人站在下得越发急促的密集细雨中,所有人沉默得好似一根根低眉顺眼的木桩,连着呼吸声都被淹没在穿堂而过的风中,寒风夹杂着细雨掠过蛟纱,不经意带进一点水渍,凉得路杳杳手指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