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么多天,谢嫣竟将进入世界前的那桩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她尚且记得,007是那个与实习世界同名同姓的前任宿主“谢君仪”,不知因着什么缘故,暂时对她转让权限的。
谢嫣将要开口打算询问几句,却被曹盼雪猛地抱住手臂。
她差点被扯得一个踉跄,曹盼雪简直佩服她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揣进袖子里:“若不是事先递了名条给李姑娘,我怎么也要让高姑娘换你上去。”
谢嫣深知,就算她胸中十拿九稳,极有把握胜过君锦玉,以高颖的性子,也绝不会允她上去比试。
锦亲王府在保皇派的眼中,一向是个欺君罔上、党同伐异的乱臣贼子。
锦亲王君恪投靠八王爷早已是京中勋贵心照不宣的秘密,与定安侯府容氏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纵然只是个贵女中再寻常不过的比试,高颖又岂会真正放心让她前去。
谢嫣笑道:“我哪里懂这些诗书,不过是府里新请了个夫子,心血来潮的时候,向他请教过这个。若说比试,我是万万不如你的。”
“能记得住这么多也很了不得,”曹盼雪松开她,眉飞色舞打趣她,“夫子都是刻板之人,你府上的这位,竟也懂这些风花雪月,若有机会亲自登门拜访,嫣嫣你可要替我引见。”
不过接了个赏菊会的拜帖,容倾虽未出面,居然也能勾得一众贵女,为了个与他沾不上多少边的彩头,死活要争个高低。
似他这般风雅多情之人,大约届时也会欣然与人畅言风月。思及此,谢嫣便也含笑应下。
插在香炉里的半炷香彻底燃尽,夹杂着斑驳星火的香灰纷纷落于炉中,最后又归于一片沉寂。
曹盼雪拉着钱毓,与其余两个姑娘惴惴然上了台子。
台下不知何时渐渐聚起不少人,有丞相府里的小厮婢女,有姗姗来迟的众多贵女们,还有两三个绾着下人发髻、衣着气韵却颇为不凡的妇人,坐在下头看热闹。
谢嫣凭借几个世界积累下来的经验,一眼看出这几个做下人打扮的妇人,定然在宫中当过值、伺候过贵人。
不过先帝的妃嫔中就有一个出自丞相府,是以在这里出现几个宫里的姑姑,也无甚奇怪之处。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看台上,但见君锦玉那边已有四个姑娘,肩并肩走上台子。
第一轮比试,君锦玉并不在列,她笑吟吟看着缓缓走到台子中央的姑娘们,轻声对唐菱道:“你别难过,让高颖她们一局也无碍。若是我前两场都要上去,那不管第三场我们是输是赢,都至少能与对面打个平手。武将世家也需要脸面,哥哥他们本就在朝中与容氏一派斗得你死我活,更是无心再操心我们姑娘家惹出来的事,左不过是两分,我们后面都能追回来,也就不要让她们下不来台。”
“你惯会让着君嫣嫣和高颖她们,”唐菱愤愤不平掐了把她的脸,语气极其不甘情不愿,“好了好了,我嘱咐过她们,你也不用担心会节外生枝。”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君锦玉清晰地瞧见,谢嫣正同个穿了绿衫姑娘,孤零零看台站在一角。
君锦玉眉眼噙着柔婉笑意,嘴角弧度越发烂漫,似有浓密花枝藤蔓,柔柔从眼底生发而出。
这是自打常嫣嫣回府以来,她第一次由衷感到愉悦。
“况且嫣姐姐在她们那队,我也不好做得太绝,以免令母妃误会是我不懂事……菱儿,今日之事就多谢你了。”
唐菱挽着她手臂宽慰:“君嫣嫣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唐菱语调要落未落,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方才坐在椅子里,独自品茗的艳色少女。
那张芙蓉面宛如三月阳春初春里,迎着料峭春风傲然怒放的牡丹,纵然周遭亦有无数春花争奇斗艳,她仍是最醒目的那一枝。
柳眉檀唇,琼鼻杏目,一姿一容尽是她们这些人学不来的高贵娴雅,给予她的惊艳,实在难以叫人轻易忘却。
看那气势谈吐,君嫣嫣绝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唐菱莫名觉得对着锦玉说出这番话,十分违心。
然而只是犹豫一瞬,待窥见君锦玉眼底残留的那抹无可奈何的忧伤,唐菱心绪复而平静如初。
念及锦玉生性娇弱,不是那种喜欢说谎之人,便接着续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到底由王妃尽心尽力养了十七年,她要是待你刻薄,你也需多番在长辈跟前哭诉几回。”
君锦玉心中暗赞唐菱总算还有点脑子,口中却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哭什么哭?”
唐菱正欲再劝几句,李如兰身后的侍女忽然对准铜锣轻轻敲击几下,将她满腹肺腑之言全部截回腹中。
八个姑娘站做两列,先由谢嫣这队行梨花花令。
钱毓四个人起初行令颇为顺畅,然而转过几轮,令头落在曹盼雪这处时,她却怎么也回忆不起,谢嫣方才念给她听的几句诗。
眼看锤子快要落在铜锣上,她灵光一闪,磕磕绊绊说了两句。
花令被传到第四个姑娘处,兴许是她太紧张,她错把荷花当做梨花,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念出来。
对面哄然大笑,几个性子活泼些的指着她讽刺:“错了错了,你们是梨花,我们才是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