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君恪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十分隐秘,可他腕上突然暴起的青筋,还是不可避免将他心中所想泄露得一览无余。
他扭头瞧了眼垂首不敢多言的季全,眉宇之中比往常更多了几分烦躁。
谢嫣迎上他试探的目光,柳眉挑衅似的拧起,望着冷笑道:“兄长在此与人说笑,却独独抛下我一人胆战心惊在偏殿苦等,倒真是放心得很。”
她的语气比上回后花园偶然相遇的那次,还要来得愠怒失望,听上去倒无其余的意味掺杂其中。
君恪按下心中忐忑,勉强扫她一眼:“你又发什么疯?”
“若是今日前来赴宴的,是常锦玉,兄长可还能像眼下这般,放心她一人独自入宫?”
季全惊骇欲绝,瞧见嫣小姐完好无损出现在此处,他比王爷还要来得震惊。
与八王爷定下这个计策的契机,正是源于太妃身子抱恙,王妃不能陪同嫣小姐前来此地上。
府里几个武艺好些的侍卫皆被调进宫中,护卫八王爷的安危,王府人手不够,剩下来的都是些只懂点皮毛的三脚猫。
那条路正是高献出行的必经之路,冲撞到他,就算不丢掉性命,也会被他手下那几个爪牙狠狠剥去一层皮。
嫣小姐必定嫁给高献无疑,只不过因着种种原因,他们王爷不好主动向容太后提出,只能暗中撮合两人。
一旦嫣小姐与那色.欲熏心的高献生米煮成熟饭,高府嫡子占去贵女清白本就不占理,不论高延与容太后怎么不认同,议亲也只会是铁板上钉钉的大事。
那个街道白日里除了高献,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就算嫣小姐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救她。
他们算准宴席结束之前,她绝不会安然无恙从高献身边逃开,是故陡然见她掐着时辰准时出现在这里,季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脊梁骨又密密麻麻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君恪目光越发幽沉,不动声色留意着周遭一切:“君嫣嫣,你不要仗着母妃护着你,就这样不知分寸。夫子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你难不成都忘得一干二净?”
“君恪,究竟是我不知廉耻,还是你依仗八王爷,就得以有恃无恐与常锦玉沆瀣一气?”
谢嫣此言本无甚其余的意思,偏偏君恪近日困扰在锦玉之于自己,究竟是从小抚养长大的妹妹,还是心仪的姑娘这个问题上,一直不得解脱。
他生怕连锦玉也看出他这点有损家族颜面的心思,便强压着不肯道明。
如今被谢嫣含沙射影戳中痛脚,饶是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经她今日这一来二去的挑衅,也终于勃然变色。
第211章 侯爷打脸宝典(十九)
袖口下的双手紧紧攥成一团,骨节隐隐作响, 君恪死死盯住谢嫣, 厉声低喝:“放肆!”
谢嫣反唇相讥:“如此一看, 许是我说中兄长心中所想, 是以兄长才这般恼羞成怒。”
眼看君恪左手依稀有抬起的苗头, 春芷生怕他勃然大怒下会动粗, 忙不迭上前一步将谢嫣拦在身后。
先前巷子那出意外仍令春芷心有余悸,若非容夫子出手相救,指不定被那歹人绑去何地折磨。
说来那歹人自称是皇亲国戚, 又恰好出现在君恪替他们安排的途中, 若说这两人没点牵扯, 那就白瞎她在戏班子里待了这么多年, 所练出来的眼力。
春芷瞪大双眼警惕道:“马车颠簸得厉害, 小姐路途劳顿, 王爷可要顾念小姐的身子。”
君恪闻言眉头拧得愈发紧,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 就能养出什么样的下人。
常嫣嫣跋扈蛮横, 养出的下人也极尽刁钻刻薄。
他们这处的动静不小, 偏巧君恪站的位置十分显眼,顷刻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季全胆战心惊环视一周, 小声在君恪耳旁提醒:“王爷今日公务繁忙出来得晚,还没来得及同八王爷道喜……”
一把将将烧旺的火生生被人浇灭, 君恪勉强平复心中压着的一团怒意, 总算记得眼下还是在宫里。
不说容太后那边安插的眼线何其多, 单单就常嫣嫣完好无损出现在宫中这件事,他还需要即刻与八王爷君霖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非但坏了他与君霖精心布下的局,更是对锦玉记恨有加……思及此,君恪的目光陡然沉幽了几分。
谢嫣身后跟着的姑姑,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之人,很是生有几分眼色。
她们虽然看出这对兄妹着实有些不合,但私心想着终归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隔夜仇。
几个人心中记挂太妃与王妃嘱托,担忧这两个贵人闹起来,会在宫中失了体面,遂开口温声劝道:“小王爷只管去贺喜,小姐这里有奴婢伺候,断不会出什么事。”
一番话说得君恪极是受用,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些,他如今连多看谢嫣一眼,都觉得心中愠怒烦躁,只略微冲几个姑姑颔了首,便领着季全及一众长随朝着偏殿行去。
翠微宫景致幽深僻静,八王爷君霖还只是八皇子的时候,宫里甚少有旁人来访,宫里宫外就种着各种高大茂密的绿植。
那时的容太后只是个根基不稳的小皇后,胞弟定安侯容倾也尚未名满天下,朝堂上的拥立之众,不见得有多少。
君霖早慧,故而极得君恪看重。
锦亲王府不能似寻常宗室一样没落,君恪也寻思他小小年纪就有帝王将相之才,是个能担起天下大任的好苗子,遂一拍即合,心甘情愿辅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