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凤卿全无心情的摆手:“我要去见她。”
“哎呀王爷!”
鹰枕戈没想到他一个劲往出走,拦腰抱住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死活不撒手。
王爷肯定是疯了啊。
连死,都不肯让他统帅死个清醒吗!
老天爷你好残忍啊!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到门外,子夜深院,有两盏宫灯穿夜色而过,侍女云鬓鸦鬟罗衣锦裳,推着顾廷登门而入。
他嘴角噙着薄笑,眼神里带着怜悯。看着荣凤卿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端坐在四轮车中,把手上雕刻梅花。
而荣凤卿,现在衣裳凌乱,胸口一片污渍,面色惨白发丝纠缠,整个人恍惚疯子一般。
终于是凤凰折尽了羽翼,坠落尘埃。
本来以为是个浴火凤凰,现在看他最后一丝火,也快暗淡了。
他看着他落魄,实在是神清气爽,微微一笑道:“王爷还认得我吗?”
荣凤卿涣散的眼神渐渐集中起来,冷光仿佛化作锋利凌厉的刃直刺他。
“别动怒别动怒!”鹰枕戈起身,拦住荣凤卿就往里走,回头骂道: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子明天就拿刀上你家。”
顾廷面色一暗。
这句话,唤醒了他上辈子最灰暗的记忆,最难堪的结局。
顾廷看着自己双腿,刚才的神气荡然无存,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荣凤卿所赐!
他消瘦的双颊肉还未恢复,越发的刻薄:“看来还没有完全疯,那真是可惜了,我来告诉王爷一件好事罢了。”
“什么?”
“大夫说,王爷的病还有些时日,好生享用吧,这些天多吃些喝些,也少些遗憾。”
“妈的顾廷!”鹰枕戈怒骂出声音,紧张的要捂住荣凤卿耳朵,却一眼撞进荣凤卿深邃紫眸里。
他心里一慌。
完了,他这样愤怒,坐实了顾廷的话。王爷这样心思细腻,如何感觉不出来。
荣凤卿听说这个消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惨白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淡然道:“让他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望王爷知晓,您的那个奴婢,顾某照单全收了。您放心,来年您的祭日,顾某定会携着爱妾眉儿,带着孩子,去您坟头上看看的。”
荣凤卿呼吸一滞,终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廷!老子不宰了你!”鹰枕戈再也忍不住了,拔刀就要砍,手腕却被一股坚定又孱弱的力量把住。
“枕戈,住手。”
他异常的平静,拦住了鹰枕戈。
“本王累了,逐客吧。”
*
顾廷一走,荣凤卿就睡倒在床上,鹰枕戈要往床上靠,笑嘻嘻道:“咱好久没一起躺着说话了,统帅。”
荣凤卿嘶一声:“压着头发了。”
鹰枕戈抱歉的挠头,还想上来时候,荣凤卿冰冷的手攥住他手腕:
“枕戈,我自知时日不多了,劳你替我,最后做两件事情。”
“什么事?”
“苏胥上位,势必铲除异己,我在青州的十万荣家子弟,素来以我为主,必然不肯服他,苏胥心狠,恐怕十万弟兄遭遇不测,你替我遣散散兵各自回乡,精兵拆分至各大将军旗下,勿使他们集中生事,招惹杀身之祸。”
“王爷,那是您的心血,他们都在等着您啊!”
鹰枕戈泪都要下来了:
“三年了,支持弟兄们守在青州的,他们三年没有回家,三年不肯调去他方,日夜在黄沙寒风里,风吹日晒几乎看不出人面来,咱们为了什么?为了那一个月几担粮食?为了那别人瞧不起的眼神?都是为了您啊!您走时候亲自说,会回来见他们!他们等您这句话三年了!您现在要抛弃他们了吗?”
“枕戈,你听我说。”荣凤卿看着跪在面前哭成泪人的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漠上之约,这辈子等不到,二十年后我坐江山,再来与你们续约。”
鹰枕戈兀自哭泣不止,却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他必须要面临这些。
“还有一件事。”荣凤卿有些着急,一把按住他肩膀:
“现在林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京城了,我记得没错就在江心洲上面,你替我送水眉,去码头找林家的船,托付给林浮金带回更九州。若让她折辱于顾廷之手,我死不瞑目!”
“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个女人做什么?”鹰枕戈擦把眼泪恨道。
“我以统帅的身份说话,枕戈,嘱咐林浮金照顾水眉,林家世代清隽俊秀,芝兰玉树众多,叫他为水眉觅一品貌双全的佳偶,照看她终生。你快去找她,迟了只怕顾廷要下手了!快去!”
“王爷!”鹰枕戈泪又是一滚。
“快去,我死后四十九日魂魄未散,我要亲自看见她,拜花堂,入洞房,夫妻和乐琴瑟成双。这是我最后遗愿,你若是不满我愿,我死不放过你”
荣凤卿看见鹰枕戈还不肯走,颤巍巍的拔出他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道:
“我不死,你不肯走是吗?”
“属下…马上就去!”鹰枕戈咬着牙,深深的看了荣凤卿一眼,擦把泪推门而去,步履踉跄着,迎着大雪走了。
*
筱如花家外的院子
筱如花看见把宅子围的水泄不通的官兵,破口大骂:“没王法的东西!姑奶奶的家也敢围?大过年晦气不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