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同学,才知道他在班上一直处于被欺凌的地位,殴打、辱骂、脱光衣服关在寝室外面,甚至于下药。”
“哦?发个链接来。”
“看完了吗?”
“看完了。”
“难道你没有什么意见想发表?两个男同学就不说了,真人渣。我最讨厌的还是那个扮柔弱的女生。”
“死者在凌晨两点最后短信联系的那个女孩子?”
“哼。警察问她和死者的关系,她说只是同学。警察又问她,听说死者一直帮你作弊,还承诺过在高考考场上帮你。她居然不要脸地说自己并没有提这样的要求,是死者主动。高考没抄成,死者打电话约她出去见面,她也断然拒绝。”
“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关键在于她提供了好几段录像、录音,证实那两个男孩子确实有当众羞辱和推搡死者的前科,以及死者主动要求帮她作弊的对话。”
“我记得这段,她说因为参加了学校的DV兴趣小组,所以时常会拿着DV到处找素材。”
“这么巧,录下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你信?还有死者发给她的最后短信,据说是认定自杀的重要证据之一。她说当时太晚了,在照顾喝醉的母亲,所以没看到。第二天早上赶去警局录了第一次口供,回家路上被车擦伤,去了医院。直到发现遗体之后才发现手机里有这样一条短信,就赶快向警方汇报了。”
“你总是不分地点场合地化身推理小能手,我无力吐槽。”
“你想嘛,她回答之前问题都很简单明了,偏偏这一段前因后果巨细无遗。一个人的叙述风格前后差这么多,一定在撒谎。”
“根据剪辑过的电视节目得出判断未必真实,必须查阅案件卷宗和走访相关人士。”
“你不是说殷承老师一直想做校园欺凌的选题吗?”
“为什么要提我的伤心事?筹备三年,没人投资。纪录片已经很难,相比较而言,大家更喜欢看色彩鲜艳,轻松愉悦的选题。今年已经换美食项目报上去了。”
“真唏嘘。要不你去死一死,引起大家对严肃纪录片的重视?”
“少来。有件事还真是奇怪。”
“什么?”
“采访最先找到手机的初中生时,初中生说他把手机交给了通讯记录里第一个接电话的姐姐。然后姐姐的哥哥去报了警。”
“然后?”
“这个最早被交托手机的女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接受采访。”
“还记得云泽二中死掉的学生吗?”
“谁?突然问我,我哪里记得!”
“跳湖的那个男孩子!”
“哦!有印象,怎么了?”
“没看网上说吗?他其实脑子不正常,总幻想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儿子,还到处宣扬高考完了,他爸爸和哥哥就会来接他。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所以不是自杀?是出现幻觉掉进水里去了?”
“谁知道?据说他平时就喜欢在天台等危险的地方流连。他的许多同学都在贴吧跟帖,证实他性格乖张,目中无人,以协助作弊为要挟,骚扰女生。好多同学也是因为看不惯这一点才出手教训。但也有人反驳,说他们是扭曲事实,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吵得可厉害了。”
“都是什么乱糟糟。殡仪馆哪天不烧死人?偏要对他念念不忘。”
“今年我们母校的高考第一名是一个叫毕赢的男孩子。”
“听说了。”
“你看报纸没。长得可帅了。又高大又白净,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
“你还记得同样是二中、溺死的那个学生吗?据说以前成绩也挺不错的。”
“谁啊?哦,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有很久吗?也就是从考完到放榜的日子。”
“喂,因为我上个星期和你为这件事情争论,所以你才这么冷淡?”
“没有,早过去了。我只是感叹,两个人还是同班同学。”
“一个让母校蒙羞,一个为母校增光。我支持状元。”
“人家缺你支持?又下雨了。”
“好像高考结束后就一直在下雨吧?真讨厌呀,到处都湿漉漉。”
“会停的。”
晚八时许,穿灰色雨披的社工,踏雨而来。
“雨真大啊。”他对张警官说的第一句话关于天气。雨水沿着帽子上的遮雨檐往下落,在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您吃了吗?”
事实上张警官不仅吃过了,而且还在常去的小酒馆里喝了点小酒:“嗯,嗯。这鬼天气。”
社工从雨披中伸出瘦削的双手,递上一张证明和一个塑料袋:“我来领云政恩的遗体。”
“殡仪馆的人呢?”
“一刻钟后到。”
张警官接过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条烟:“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阴湿长廊。张警官剥开烟壳,拿出一根烟点燃。
“这里可以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