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臻垂眼,半晌没说话。
“臻臻……”
聂声驰刚开口,衣兜里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本以为是父亲,正要挂了电话,可却是助理打过来的。
誉臻推推他手臂:“去接吧,我在这里等你。”
聂声驰想了想,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教堂空旷,回声充斥,聂声驰压低了声音说话,誉臻都能隐隐听见其中不耐与烦闷。
誉臻双手叠在身前,抬起头朝向圣台后圣母的慈悲面容。
她下意识要双手合十祈愿,却在手掌贴合的一瞬停住。
她这一辈子到如今还不长,却拜过不少神佛,求过无数签语,所求不过世上最平凡——家人、平安、团圆,连仇恨与公平都没有祈求过,却无一灵验。
誉臻低头,双手叠着贴在腹前,静静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外走。
三月中旬,春花已预备着迎着倒春寒绽放,连春光都带着无畏。
可大好风景之中,聂声驰站在教堂门口的世界上,手中烟卷袅袅散出烟雾来,阳光中将他都迷迷蒙蒙笼罩住。
“……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董事会也能左右了?你告诉他们,敢伸长了手,收不回去的时候,就别哭了……”
“……谢家周围那些,继续施压,我的耐心有限,耗尽了之后,要下去的可就不止姓谢的一家。如何盘根错节我不管,我只会连根拔起这一说……”
聂声驰说着,双手捏着烟卷一头轻轻一搓,将火星捏灭,抬脚正要往台阶下的垃圾桶那边走,忽地却顿住了,朝教堂门口回头来,看见了站在门边的誉臻。
聂声驰一怔,跟那边的通话却还没有掐断,语气加急,说:“行了,先按我说的做。下午和律师时间订好了吗?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聂声驰只将灭了的烟卷攥在手里,站在阶下等誉臻。
她似是一句没听见刚才聂声驰所说,笑着朝他走:“教堂门口抽烟,你还真是够虔诚了。”
聂声驰低头一笑,手也装模做样地藏了藏掌心的烟,另一只手伸过去,扶着誉臻走下剩下几步台阶。
“不再看里头布置了吗?我带你去瞧瞧婚礼前准备的屋子?那天伴娘该陪你在。”
誉臻说:“本来雅泉还想让我去当她的伴娘的,结果倒是她先来当我的伴娘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秋容也是这么说,等她结婚,要我去给她当伴娘来着。”
聂声驰陪她往外走,路过垃圾桶时丢了手中烟卷,问她:“一个是王雅泉,另一个谁?”
誉臻摇摇头:“我大学室友,跟我关系还不错的那个,佘秋容,记得吗?”
聂声驰笑起来:“记得你室友里头有一个跟你关系不错的,名字倒是没记住。两个伴娘吗?”
“嗯,我朋友少,就这些了。也刚好,你挑的伴郎也是你的两个发小儿吧?”
聂声驰却摇摇头:“就宋知行一个。”
誉臻有些吃惊,垂眼想了想,问道:“请柬会发吧?”
“会的。来不来,就看他们了。”
上车之前,誉臻道:“不过我没有娘家,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亲人去难为你的。”
聂声驰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后先来给誉臻扣好安全带,说道:“我想让云阿姨来送你进教堂,好不好?”
誉臻点点头:“挺合适的。”
聂声驰将誉臻的手捏了捏,坐回去发动车子往外开去。
路上春景正好,行道树也爆青抽芽,嫩绿水亮。可景色却陌生,不是从津市来时的路。
聂声驰将车开到一条宽阔内街停下,与誉臻下车走进胡同里,拐入一进小小院落。
是家私房菜,景致极好,院中一角春花灿烂,爬藤往上,坠在其中一间包厢的木窗窗外。
聂声驰带着誉臻走进去,包厢内已经有人在等待,西装革履,看见聂声驰进来,起身迎接,与他礼貌握手。
誉臻听见聂声驰叫那位“严律师”。
誉臻与聂声驰在八仙桌边落座,那位严律师面北,将主位早早留给了聂声驰,剩下那套茶具也是放在聂声驰手边。
八仙桌上连花瓶妆点都无,只有三套茶杯,空出正中央来,餐点也还未有人端上来。
严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文件夹两份,摊开放在了八仙桌中央——如若正餐主菜。
“这是按照聂先生您的意思拟好的合同,誉小姐签字之后,聂先生名下的财产,包括股份在内,百分之五十,会归到誉小姐名下。”
“这一份是婚前协议,誉小姐和聂先生如果婚姻破裂,无论任何原因,聂先生的所有财产都会归到誉小姐名下。”
“而婚前已经归属于誉小姐的财产会经过公证,全部属于誉小姐本人的婚前财产。”
两个文件夹摊开在誉臻面前,薄薄几张纸,其上黑字如蚂蚁,将人呼吸都攥住。
聂声驰从律师手中接过一只签字笔,拔开笔盖,送到誉臻手边。
誉臻双手十指交握,久久没有说话。
“严律师,中午一起用午饭吗?”
律师眉头一跳,没有想到誉臻这样说,只朝聂声驰看一眼,回答道:“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失陪了。”
聂声驰面色沉下来,抿着唇点点头,说文件留下来处理好之后再约他,律师这才提起公文包,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