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光在那一刻回头来,跟谢槿珠无声说了句:快走!
逮捕令明确,只需谢正光一人伏法。被押出机场之前,谢正光还能亲眼看着谢槿珠走过廊桥,该是平安登机。
蓝白相间的警/车已在机场外等待,路人来往,纷纷侧目。
谢正光被押在后座,随车离开候机楼门口,可车却并没有真正开出机场,反而是绕到了机场外缘,在停机坪外停下。
隔着一道电网,远方无数金属巨兽等待冲上云霄。
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已经在此等待,见警车开来,车门打开,有人走下来。警车停定之后,副驾驶室坐着的人打开车门下车。
坐进副驾驶室里头的不是别人,是等待已久的誉臻。
谢正光脸色一白,正要说话,可旁边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滑翔开出,在震天轰鸣之中飞上碧空。
谢正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腕表,笑了一声:“飞机起飞了。”
誉臻偏头看过去,看着那架飞机慢慢变小,渐渐不可分辨。
“是啊,起飞了。”誉臻说道:“要从这里飞往英国去,英国可跟中国没有引渡条约,谢家再肮脏,也牵扯不到她身上,谢槿珠安全了。”
谢正光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来,那笑容越来越盛,连五官都随之扭曲。
“誉臻,你再厉害,也……”
“……要是有一天谢先生知道了,谢槿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又会怎么样呢……”
谢正光脸色一白,一双眼看着誉臻手中的录音笔,嘴角抽动,正要开口痛骂誉臻。
“你敢!”
谷晓兰的声音,从那支录音笔里头爆出来。
誉臻按下暂停,倒退,播放。
那录音横贯七年多的光阴,直到今日才炸出最后一波涟漪。
“你敢!”
在誉臻手中。
暂停,倒退,播放,再播放。
“你敢!”
谢正光五官僵在脸上,眼里是震惊,嘴角还有怒意,因为笑容调动起来的脸颊肌肉还没放松,皱纹还悬在其上。
金属手铐碰撞不停,发出细细碎碎的摩擦声。
誉臻停了录音,说:“谢槿珠,安全了。”
谢正光木住,在这一句尾音落地的时刻,忽然暴起,怒吼着整个人往前面的副驾驶室撞过去,连双臂被死死架住,也不管不顾,挣扎着要往前撕咬下誉臻的皮肉一样。
誉臻看着内视镜里头枯老狰狞的面容,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还没用力,副驾驶车门已经从外被拉开,聂声驰伸出手来,将誉臻的手握住。
车门被聂声驰合上,一切都被锁在其内。
聂声驰递过来誉臻的手机,说:“谢槿珠。”
誉臻接过来,将手机放到耳边。
“最后还是没登机吗?心这么软,那可就连谢正光拼死拼活给你留的那点钱都拿不到手了。”
电话那一头,久久沉默,话语缓缓传过来:“放过我的家人,你要泄愤,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要我死都可以。”
誉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去的警/车,说:“做错事,就要受罚,犯了法,就要受刑。对他们,我都没有泄愤,我只是做我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对你的话……谢槿珠,你听过红舞鞋的故事吗?”
第52章 粉葛排骨煲鲫鱼 “只要你愿意,你在这……
聂声驰牵起誉臻的手, 陪她走到副驾驶旁边,打开车门,等在一旁。
誉臻并没有坐进去, 只是扶着车门站在车外, 一手仍握着手机,跟那边的谢槿珠说话。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小女孩,偷了别人的红舞鞋,明明知道不合适,还是要穿上去跳舞。跳啊跳啊,跳啊跳啊, 舞鞋却再也停不下来了。最后,小女孩只能把自己的双脚砍掉。可那双红舞鞋仍然带着她的双脚,一直将舞跳了下去,永永远远,永永远远。”
电话那一头, 谢槿珠只剩下呼吸声。
誉臻缓了片刻, 说道:“谢槿珠, 跳芭蕾不好玩吧?可我就想要你一直一直跳下去。无论境况有多坏, 无论受到多少羞辱和折磨,我都要你跳下去。”
“如果你停下来的话, 谷晓兰在精神病院里头怎么样, 我可就不能保证……”
“誉臻!”
电话那头谢槿珠的哀嚎已经破音。连着哭泣与哽咽, 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半句话说不全。
“我……为什……”
誉臻抬眼看向天空,又是一架飞机撞向蓝天,遥遥远去。
“谢槿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誉臻挂了电话,侧身坐进车里。
聂声驰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室,开门上车,还未系上安全带,先是将誉臻的手握住。
“还好吗?”
此时的誉臻愣愣直视前方,木然听着聂声驰的问句,缓缓将头一点,又是好久才开口问:“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聂声驰说:“你不用忧心,有我在。”
誉臻不再追问,点点头又是垂下眼去:“走吧。”
聂声驰手刚碰上档把,又还是收回来,伸向誉臻那边,解开她的安全带,拉着她到自己怀里坐下抱住。
誉臻也没挣扎,垂眸敛目,尽是柔顺模样。聂声驰将她的脸颊捧住,她也顺从抬眼,与他对视。
吻落在唇上,温热碰上冰凉,体温度过去,竭泽之中仅有的两尾鱼一样,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