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外,风也急急,聂声驰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誉臻抱着两本书半倚在门廊下,看着门外他开来的车,又拢着领口左右张望。
风将她裙摆吹起来,柔柔裙纱,贴着膝盖窝扫动。
誉臻转身回来,一下就看见他,先是一愣,接着就漾起笑意来。
声音也跟那裙纱一样柔柔:“你怎么进去了?我等你好久。”
跟平常别无二致。娇软嗔怪,少女风情不做假,让他都难以分辨,刚才在阶梯课室里头听见的到底是不是梦话。
身后脚步声渐近,聂声驰往前走,如往常一样,将誉臻的腰肢揽住,下楼上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暴雨倾盆而下,砸在车上都有惊人响声。
誉臻笑起来,将手按在车窗上,看指尖边缘起了薄薄雾气。
“好险,就差一点点。”
她扭头看着他,对他说:“迟些再走吧,这样的雨,路上不好开车,下一会儿就该停……”
“你退学了?”
誉臻那半句话被堵在口中说不出。
聂声驰开了空调换气,摸了一盒烟出来,磕了一根在手中夹起,问她:“准备报哪家大学?美国还是英国?”
“先不报。”
誉臻笑了一下,伸手过去,将那根烟捏起来,夹到自己唇间。聂声驰手中握着打火机,她也捧起他的手,就着擦出火苗来,将烟点燃。
“只是不想上学了,退了我就留在你那儿先住着吧,我收到了offer也会申请GAP,你放心。”
她一字一句说得轻松平常,像是她不过是决定了去什么地方旅行,或者是决定了明天吃什么,是无伤大雅的任性,丝毫不会有什么改变。
聂声驰只觉得荒唐。
他冷笑一声,问:“什么时候退的?”
誉臻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已经退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来与他对视。她这样淡漠叫他心中火气蹭蹭往上冒,直叫把车顶掀翻,如无暴雨冲刷不能缓解。
“三月。”她回答。
头顶又是一声惊雷爆响,闪电的光亮落在两人脸上,一刹那从最阴暗到最明亮,叫人猝不及防地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聂声驰将她那张脸攥紧,一字一字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
“三月?”
如今是暴雨滂沱的盛夏,三月是多久远的事情?
聂声驰笑了起来,笑得难以置信:“你瞒了我这么久?快半年?你是真没想过让我知道。”
誉臻平静看着他爆红双眼,竟是缓缓叹出一口气:“你没必要知道,我不会跟你提分手。”
聂声驰又是一怔,手缓缓将她松开。
“你不会跟我提分手?”
主宾未变,他将话语重心听了个清楚。
聂声驰将手上那根烟点燃,狠嘬一口,将烟雾吐出。
“你当然没资格跟我提分手。要没我,谢家人会看你一眼?要没我,你能见到谢正光?你以为裴家是好对付的?你随便要挟就能吐出钱来给你?”
誉臻垂眼看着指间香烟,趁着火烧到皮肉之前,再吸了最后一口。
“是啊,你也算得很清楚嘛。”她说着将车窗按下一条缝来,捏着烟卷到其中,由得雨点一点一点将火星打湿。
一道惨白闪电劈下来,誉臻转头回来看着聂声驰,借着光亮审视他暴怒神色。
“你生什么气呢?”誉臻皱起眉头来:“我份内的事情我会做到,你厌倦我之前,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对你说一个不字。”
车门锁一声弹响,聂声驰冷声说:“下车。”
外头暴雨滂沱,誉臻并没有动,却是笑着问他:“这是要就跟我分手吗?”
那声笑彻底将他激怒,聂声驰恶狠狠地咬牙:“对啊,你不是想走吗?我放你走。”
他转身将她下巴捏住,冷笑道:“你觉得你现在什么都得到了,我拿捏不住你?有骨气就别他妈回来求我。誉臻,你给我记好了。”
誉臻并无惊讶,反倒笑了一声,视线在聂声驰眉眼怒火中逡巡,侧身真开了车门。
风卷着雨吹进来,她却冲进那雨里,脚下绒面凉拖踏在水里,啪嗒声也融进了雨里。
雨下得如同白色幕布低垂,无人看得清其中人像。聂声驰却直直看着那雨幕,仿佛能够看得清其中誉臻那点身影。
她肯定不会回头,雨打在身上香鞭子一样疼也好,她不会回头。
他再怎么等也好,她都不会回头。
聂声驰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尖叫被雨声重刷,连车身都在雨中晃动几回。
头顶又是一声雷响,聂声驰恍若未闻一样抓起手机,从摞叠的未接记录里,找出冗杂重复却执着拨进来的那一串号码,往外回拨出去。
那号码前长长前缀,007495,往遥远的莫斯科北境。
电话接通时,渐弱的闪电最后一次把周遭照亮。
聂声驰声音冷冷,问:“说吧,找我这么多回,到底什么事?”
***
跨年夜之前下了好大一场雪,燕都好些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许久不见打雪仗的孩子们,如今终于能再看见他们穿成一个个小球一样,在雪地上打滚奔跑。
聂声驰来明成华府楼下接誉臻时,就坐在车里看窗外雪地上的孩子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