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局一卿二丞,姬冶领去一丞,另一丞名应星,原是门下起居郎,生得面白秀美,为人寡言沉稳。
梅萼清坠后面不多言不多语,揪着几根胡须会心一笑。他择的君皇自有帝皇心,脂局这一卿二丞,任得好。
宴中,楼淮祀身为栖州长官,端着酒杯各桌游走,先凑到姬冶身边:“代侍郎,脂丞……”他捂着嘴咕咕地笑,“舅舅将陈贺这颗铜子掺进碗里,荷荷荷,明着就是防我们作怪。真是的,舅舅只管放开肚肠。”
姬冶道:“怎么,你心中有所介怀?”
楼淮祀道:“这是为帝的无奈之举。”
姬冶不由轻笑出声。
楼淮祀拍拍他的肩,又跑陈贺食案边:“陈少卿,来来,共饮一杯。”
陈贺板着棺材脸,黑沉沉如乌云压顶:“楼知州游走座中,未免失仪,不如仍旧高坐。”
楼淮祀摇头:“同乐一番,陈少卿也太无趣。”他干脆一屁股在边上坐下,给自己添上一杯酒,道,“对了,有一事要与少卿商议,你看这栖州府衙,鸡眼大小,这脂局装不大小。”
陈贺反问:“依知州之见?”
楼淮祀笑道:“陈少卿你看,另建屋宅,不大合适也赶不急,不如在府外长街买下屋宅,供脂局使用,少卿意下如何?”
陈贺虽是个老古板,却不是斤斤计较、无端生事之人,当下道:“未为不可。”
\“甚好。\”楼淮祀从袖中摸出一张屋契:“二进院落,临街开门,院中古树棵,添一方清雅,可使得?”
陈贺愣了愣,接过屋契,细细看了一遍:“知州原何带着……”
“拙荆私产,闻脂局不便处,打算折价卖脂局。”
“多少银两?”比起白得的,陈贺更乐意银货两讫。
“五百两。”楼淮祀开张一只手掌,“若在京中,少说也得八百两,栖州地贱,对折半价。”
陈贺略一沉吟:“ 两百两。”
楼淮祀一口酒喷出来,涨红了脸:“陈少卿,哪个砍价对半砍去,两百两我不如白送与脂局。”
陈贺道:“那倒不必,脂局虽是新设,无有进益,几百两银子还是付得起的。”
“绝无对半之理。”
陈贺道:“陈某离京时,上皇嘱咐于我,与知州交道,事关银钱,只管对半折之。”
楼淮祀瞪着眼喘着气,道:“上皇不过与说笑。”
陈贺起身朝禹京方向一揖,正色道:“楼知州慎言,所谓君无戏言,上皇哪会语出玩笑。”
楼淮祀鼓鼓肚子,恨得牙一痒,再偷偷扫一眼姬冶和梅萼清,这俩正偷笑呢,再一看,滴溜圆的宋光都在偷笑。咬咬牙,自认倒霉,又掏出一张地契,道:“相邻另有一处一进屋宅,在院墙开一扇门出来,两间合作一间,可作仓库用。少卿要不要买去?”
陈贺问:“何价?”
楼淮祀气呼呼地将地契拍给陈贺:“一百两,可有相欺?”
陈贺揖一礼:“多谢知州照拂。”
楼淮祀捂着心口,还以为是个端方君子,交谈下来,却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他舅舅的朝中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他气咻咻坐回主位,吃了几筷子菜,恨不足,又跑回陈贺身边。从袖中取出描金扇,“唰”得展开,半遮脸,道:“陈少卿,我娘子识得奇人,有贮藏石脂的妙方,卖与你如何?”
陈贺不解:“石脂藏于瓮中,禁明火,此外还有避忌处”
楼淮祀冲着陈贺飞了一记桃花眼:“陈少卿,你只说愿不愿买?”
陈贺思索:“这……”
姬冶过来搅和楼淮祀的好事,道:“贮藏石脂,需在地上挖出一个坑来。”
陈贺恍然,道:“多谢三皇子指点。”
姬冶道:“你为卿,我为丞,乃份内之事。”
楼淮祀气得笑了:“怪道眉来眼去,原来你二人勾结在一处。”他“啪”合上描金扇,“少卿,栖州所占的四成石脂,本官要脂,不要利。”
陈贺皱了皱眉,怕有诈,没有应声。
楼淮祀回去后躺在卫繁的膝上,将姬冶与陈贺二人骂得狗血淋头,他有怒气自然要散出去,等得陈贺等略略收拾了石脂局。楼淮祀就火急火燎将一干道士和尚与陈贺等人拉到了无名湖畔。
净明长老与清和法师暗里藏针刺探几句,都知此事棘手。楼淮祀生怕他们看不清湖中神火,特地占了一片空地。
清和道长揶揄问道:“知州,听说神火现于水上,乃随缘之事,知州怎知今日有神火?”
楼淮祀哗哗摇着扇:“道长,我也不知水上何时生火,我明明告诉于你的是:无名湖多次有明火显现,道长有心,前来蹲守便是。”
清和道长揖一礼:“是老道出言无状。”
牛鼻子道长的这一问,害得楼淮祀有些心虚,干脆又拖几日,这才让清道长和净明长老一观神火面目。
清和道长与净明长老,对着水上监火,一人念无量天尊”,另一个宣“阿弥陀佛。”念罢,二人眼角的余光都浇在信徒身上。神火现于湖上时,实在湖边的男女老少,纷缘趴下嗑头。
道士、和尚来了,神火也看了,楼淮祀又将人抬回衙中,密谈神火归属事宜。
楼淮祀的厚脸皮,无人能及,道:“得神火者得信众。想必道长与和长老已知神火之于佛门法门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