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倦夜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大手一挥,“大长公主殿下,请!”
阮君庭的银发被透过树影的斑驳日光,镀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金色,似笑非笑间,回眸瞥了一眼凤乘鸾的尸体,眼角微跳。
你哪里来的如此浩瀚内力,竟然与九方氏的先天内功如此相似!
——
地下石室,烛火如豆,晦暗幽深。
石桌上,香炉中,一炷香将近燃尽。
香的那一头,凤乘鸾如一具死尸样,直挺挺躺在石床上。
阮君庭在床边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几年来,他平素里,无论昼夜,都几乎不会入睡太深,便只有经常用这种方式,来保持头脑清醒。
可此刻,他虽然闭着眼,却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赐凤桓的那一盏苦茶中,掺了极大分量的“豹子倒”。
那是江湖方士研究出来的一种用于取悦贵族,自欺欺人的麻药。
在贵族狩猎行乐前,由下面的人先将药投喂给猛兽,等到贵人行猎时,野兽被驱赶围困间狂性大发,血脉喷张,从而激发药效,之后,一旦遭受攻击,哪怕是极其轻微地一击,也会立刻倒地晕厥,如死了一般。
私下里,九御贵族们经常凭此药作弊,彰显行猎战绩,图个虚荣。
而现在,他却把这药,用在了凤桓身上。
阮君庭也算不准她什么时候能醒来,甚至说不好她到底还能不能醒来。
若是就这么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连第一道鬼门关都熬不过的人,也没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阮君庭睁开眼,看了眼面色铁青,双眼紧闭的人。
这个南渊小男人,发狠的时候,像只野兽,可恶的时候,如一只花妖。
可那都不是真实的他。
他真实的性子,就如藏在面具后的那张脸,看不清,却依稀可以想象。
像是……,一只小鸟,乖顺的时候柔软,炸起毛来,也可以咬下你一块肉。
小鸟。
阮君庭眉梢不自觉地轻轻一挑。
凤桓这样的人,绝非贪图荣华富贵、攀龙附凤之辈,他明明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海阔天空,可为何明知他这里是龙潭虎穴,却偏要挤过来?
他设了个局在等他,他就心甘情愿进他的笼子。
明知飞入他手中可能会死,却欣然而来,义无反顾。
到底为什么?
正思虑间,凤乘鸾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可人却似乎被药力压制着,一时之间醒不过来。
“凤桓?”阮君庭伸手推了推她。
“嗯……”凤乘鸾虚弱地哼了一下,却是娇柔的女儿家嗓音,全非平日里刻意压制的低音。
阮君庭落在她腰间的手,便如被扎了般地一抖。
这简直就是来要他命的妖精!
第364章 又是想弄死她的一天
阮君庭只好站起身来,立在石床边,等她自己醒转过来。
凤乘鸾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睁开眼,恍恍惚惚中,不知身在何处,只知第一眼见的是她的玉郎,于是便是冲他笑,笑得毫不设防,唇角甜腻婉转,如新妇春闺梦醒,正见了枕边的夫郎。
然而,这一笑,对阮君庭来说,却是一击必杀!
他惊悚发觉,自己身体比嘴要诚实得多,赶紧趁着眼前这人还没发觉异样,嗖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之后挺直胸膛,竭力用自己此刻所能使出来的,最冷酷无情的声音道:“既然醒了,就起来。”
可惜他不记得,凤乘鸾最吃的就是他那副凶样子,他越凶,她就越喜欢。
凤乘鸾只觉得天旋地转,闭着眼躺在石床上又咯咯笑了两声,才软绵绵爬坐起来,因为豹子倒药力太猛,人还有些坐不稳,晃得厉害,便抬手扶了扶头。
这一扶,碰到了脸上冰凉的黄金面具,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此刻是谁,面前这个人,现在又是谁,而她,是来干什么的!
“君上。”她几乎是从石床跌到地上,顺势屈膝跪下,“君上恕罪。”
阮君庭定了定神,言归正传,半回眸道:“迷罗坊凤桓,酒后逞凶,闯入长秋宫,盗取国玺,次日又混入紫极宫中,意图不轨,为寂天帝亲手击毙于御前。”
“……”,凤乘鸾没敢立刻回应,她低着头,极力凝神,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她刻意接近阮君庭,他一定早已察觉,但是他到底会不会接纳她,又用什么方式接纳,她此前还一直猜不到。
他需要一个绝对可信之人,需要一把披荆斩棘的剑。
而她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一直在观察她,试探她,考验她。
她就一步一步迈入他设的局。
他们两个,已经不知到底谁是鱼,谁才是钩。
阮君庭转身,俯视她的头顶,“姑念其遗一女尚幼,且迷罗坊风华绝代楼一众对其野心全不知情,暂且免于追究,以观后效。”
凤乘鸾深深俯首于他脚下,“谢君上。”
“所以,从现在开始,凤桓已经是个死人。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这一切,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你可认命?”
阮君庭背着手,微微俯身,衣袍覆过鞋履,“孤护了你,也护着你的女儿,护着迷罗坊。而孤越是护着你,姜洛璃就越是憎恨于你,九部长老就越是忌惮于你,所以,从今以后,唯一能给你庇护之人,只有孤。离开孤,你和你的女儿,以及迷罗坊所有人,都会以最悲惨的结局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