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问一问,会不会我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十年前那日一别之后,段程也回了前南城。
他必须回去。
十五岁的他这才知道,他爸爸走的时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让人轻易知晓你的脾性,随意了解你的喜好。”
他把四个字奉为圭臬——
别信他们。
他说他失忆了,不小心摔下山去砸到了脑袋。
他知道,他还太弱。
爷爷抱着他哭,说他命苦,幼时丧父丧母,本才智过人将来指望有所大成,却一夜之间宛如痴呆。
小叔试探他,假装无意把他父母遗物放在他面前,日日逼着他听他讲过去一家三口的快乐回忆,想要从他眼里看到一滴眼泪。
可是他却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失忆。
从此以后纵情酒场,不学无术。
他知道卧薪尝胆、破釜沉舟的故事。
他知道百二秦川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故事。
他知道他自己,一滴眼泪都不能掉,一个人都不能轻易信。
他习惯把情绪消化在心里,也习惯封闭自己不懂爱人。
如果当时丰南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他可能也会下意识地说,忘记了。
段程也知道自己心里,是逃避那一段时光的回忆的,那个时候他遇到了美好的她,却也品尝到了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只是当日一见,段程也的心里,多少还是有她的影子的。
她站在巷子口,虽然白色的连衣裙上沾满了点点的泥渍,可是眼里的干净却宛若星河。
他不太记得她当时的脸了,以至于当他看到宋一凝穿了一条白裙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夸了一句,“你穿白色很好看。”
从起以后,众人都知,新晋娱乐圈小花宋一凝,最爱一袭白裙。
酒局相见时,丰南穿了白裙子,举手投足全是宋一凝的味道。
她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来到他的身边刻意地去模仿另一个人?
段程也心想,为了引起他注意来到他的身边刻意地去模仿宋一凝的人太多了,可是丰南,是最不需要模仿的啊。
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啊。
段程也坐在车里,车子发动着,但是他靠在驾驶室的门沿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开始回忆从前两个人的相处,想从中再找到一些关于她是否问过他还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的回忆。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幅画。
画里的他鼻头上粘着个创口贴,留了个板寸,侧边脑袋上剃了个张扬的“Z”。
那是十五六岁的时候,他留的中二发型。
丰南是怎么知道他以前是这个样子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以前见过他。
段程也心里的悔意翻涌而至,他在看那幅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好好的想一想,从前他的样子,为什么她会知道。
不是丰南不跟他说,而是过去的自己从来就不在意。
他只是站在那里扬着笑,拿着笔改着自己的唇角,“我应该是笑的。”
丰南拿过他的笔改着他的唇,让他的神情开始变的有些凌厉和忧郁。
她坐在画凳上扭头,抬起白净的脸,她指着那个不开心的段程也说,“这才是你。”
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懂他的,初遇时懂他的狼狈,相处时懂他的不快乐。
段程也下意识地踩着油门,他想回江环去看看,那幅画还在不在。
他几乎是跑着进画室的,可是他忘了,画室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
关于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段程也失神地跌落在沙发里,他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那个扔废稿的纸篓。
他还记得,那是他特意叮嘱李阿姨说不要扔的。
段程也捡起其中一个滚到他脚底下的纸团,他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抓住纸团一侧,一只手就平地展开。
随着纸团的展开,他的眉头变的越皱,等到那幅画完全被展开的时候,段程也突然觉得有些心安。
是他那副画。
还好,画还在。
段程也找来一块画板,把那副皱的不成样子的画用四个活夹夹在画板上,让它立起来。
他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寄托,他想掏烟驻足欣赏一下,又怕烟灰飘到画作上,忙收了手揣回兜里。
明天要找个画师裱起来,他想,那是南南给他画的像。
他看着看着又觉得想笑,当初的他躲在垃圾桶里,身上臭到连自己都嫌弃,怎么在她眼里,在她笔下,还是这么帅。
他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些晶莹的东西迷离在睫毛之间,他伸手往太阳穴一抹,却看见自己掌心上猩红的痣。
真TM跟路上偶遇的神叨叨的算命先生说的一样,掌心有远山痣的人,果然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
段程也蹲下身子,他没什么目的的在纸篓里翻着,却翻出了很多碎纸片。师儿
那纸片像是撕的匆忙,有些连接之处还未彻底扯开,段程也拾起一片纸页,上面是丰南的字迹。
也哥今天说我做的汤好喝,+80分。
也哥说今天回来,可是他食言了,-20分。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