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相宜正在盛饭,铲饭的动作停下来,眼圈红了。
她把碗放到尹小航面前:“尹小航,我真的很抱歉。”对面的人马上调整情绪:“干吗?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啊,从哪个角度看,都不需要。”
万相宜哭了,这个事实让他坐立难安,慌忙伸手去拢她的头发:“别,我皮糙肉厚,真的没关系。你坐好,我来盛饭。说到底,今天出来就是……就是,总之,不要有心理负担,回去时要开开心心的。”
两人达成默契,各自努力调整情绪,认真地吃了顿午饭。
万相宜破天荒吃了好多鱼肉,其他菜和汤也很对胃口。
这条鱼半小时前还是活的,尹小航讲怎么把它钓上来的,写作能力强的人,讲故事自然吸引人。
又讲了采编部发生过的趣事,有几个记者关系好,各自有外号,尹小航说出几个外号,让万相宜猜哪个是于帅的,万相宜没见过于帅,尹小航把于帅的外貌描述出来。外号跟长相反差很大,长相是膀大腰圆的络腮胡,外号是紫竹桥赛金花。
吃着饭聊着天,万相宜都快忘了自己的新身份。
第28章
躲过当头烈日, 二人准备返城。尹小航却接到于帅电话,说海南的活提前结,已经到机场了, 晚上7点就能到。
尹小航边接电话, 边看万相宜把座椅调整到舒适角度, 对于帅说:“我们已经出来了,你那些小西红柿都熟透了, 不摘都烂了,我们运回城里帮你消化消化。”
于帅说:“随便!我不藏着揶着,我听说了,你带个姑娘来的,这么着急走, 要么是长得丑拿不出手, 要么是不愿意给我看见。”
尹小航启车前最后说:“都不对, 违法的,别人家的姑娘, 不能给你看。”然后果断挂断。
路上无话,万相宜昏睡过去,醒来副驾的遮光板展开, 身上还搭了件薄外套。
车子已经驶进城,但不是她熟悉的路。
尹小航似乎一路都很清醒:“醒了?真能睡, 睡了一路,都打呼噜了。”
万相宜窘的不行:“真打呼噜了?”
“嗯,还张着嘴, 还流口水,还说梦话呢。”
说话间,车子停在路边,这是一条河堤路,远处有“汛期请绕行”的警示牌。
路紧挨着河,另一侧是绿化带,有人在蹓大型犬。
太阳西沉,把人影和树影拉得老长。
“外面不太热了,你要下车吗?还是,醒醒再下去?”
万相宜说:“待会儿再下。”
河堤路的尽头是一个高速公路收费站,也是城里城外的分界线。
那头便是跌宕起伏的厮杀,这头便还保有荒郊野外的闲适。
尹小航说:“我本来攒了好多话,想今天跟你说的。虽然面对此刻的你,说什么都是徒劳,可我还是想说。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只是为了说出来,你也不要有负担,就当听故事,在过去很多年里,都没有人知道。”
他低头摆弄手机,万相宜连续收到几条消息。
她打开看,是每一年的体检报告。
体检时间很固定,体检项目也很多,报告末尾是医生结论,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建议。
“看出什么来了?”
万相宜翻看个大概:“嗯,很健康。”
“是吧?所以,健康是好事,你的事……”他看向万相宜的腹部,那里现在还看不出异常来。
尹小航说:“你的事,也是好事。是……缘分。”
河堤斜坡罩了铁丝网,像是防汛设施。夕阳铺在上面,也斜照着车前盖,视野里暖暖的。
“我原本以为我们才是缘分。拜托你稍微表示一点好奇吧,据我所知,在我这个年纪,还没有像我这样,兢兢业业、准时准点做体检的。”
万相宜问:“那你是为什么?”
尹小航扭头看着她,拍了拍大腿说:“好吧,虽然现在告诉你我也得不到半分好处。我家里,好多人是同一种病去世的,我大伯、我小叔、我爸,都是。我爷爷去世早,当年医学不发达,虽然没有定性,据长辈说,症状也是一样。”
万相宜谨慎地问:“遗传?”
“也不是100%遗传,大概率。然后是我姐,走的时候29岁,从发病到去世,不到三年。我家里的男性都是消化系统癌症,我姐是卵巢癌。”
万相宜表情凝重,尹小航盯着她的腹部说:“不该说这些是不是?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
万相宜却调侃不起来。
“我爸妈在我姐查出病后,火速追加了一胎,就是我。91年,我姐去世,我出生。当时我妈54岁了,因为是高龄产妇还上了电视新闻。”
尹小航靠在椅背上:“我出生没多久,我爸就查出病来,很快就走了。”
“那你妈妈……”
“在养老照料中心。年轻时博闻强记,行事雷厉风行。年轻时,家里变故频出,里里外外她一手打理。现在反过来了,脑子糊涂,还任性。”
二人赶在晚饭前回来。
尹小航跟万相宜再三确认:她身体没有不舒服,一切都很好,才放她下车。
万相宜到家后,编辑了几句话,反复删改,最后只留下四个字,发了出去:我到家了。
尹小航只看了一遍,锁了屏。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吧,还有一章,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