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结束后,知青回了山东老家,没有带我姨奶走。家里人后来去山东那边打听过,那男的在老家有老婆,孩子都十几岁了,回乡后在一所小学里教书,他死活都不承认和我姨奶有过什么……那是个人言可畏的年代,觉得女人命里就该三从四德。村子就那么大,公开恋爱,和嫁过人没分别。我姨奶其实生得很漂亮,是被流言和偏见积销毁骨,才耽误了一辈子。”
听完这个故事,訾岳庭陷入思索。
发生在她姨奶身上的故事,很可能给他们带来阻力。
虽然年代早已不同,现今社会,自由恋爱不受家庭门第阶级年龄等等各种束缚,但大山里,难说还否留存着根深固化的旧思想。
这是他要面对的问题。
訾岳庭摸了下她的后颈,说:“吹头发,我去洗澡。”
房里开着电视,却并无观众。
两人缠在一起,亲了又亲。林悠特别怕痒,腰上,脖子上,胳肢窝,哪都是敏感点。他一挠她,她就开始在被子里胡乱蹬腿。
“别乱动。”
“……你欺负人。”
他舔舔唇,得意道:“谁让我不怕痒。”
林悠不信这个邪,到处尝试开垦新大陆。訾岳庭干脆抬起胳膊,躺着不动,任由她挠。
林悠把他身上能摸的地方都摸了一遍,但他根本雷打不动,好像就没有知觉神经。
明明是很幼稚的游戏,两人却都玩不腻。
四川妹妹骨子里好斗,非要分出个输赢不可。林悠还没意识到自己落进了他的圈套,一横心就把手往下探,居然还用天真的语气问他:“痒不痒?”
她歪侧着身子,仰头看他。脸红红,唇肿肿,睡衣领口下春光一览无余,是个人见了都想犯罪。
他咽动喉结,“嗯……挺舒服的。”
这都没反应,林悠撒手,不玩了。
“撩完就跑,没良心。”
訾岳庭抬手把电视机关了。闹过了,这会儿要来真的了。
……
月光洒进光秃的窗台,好天良夜,枕稳衾温。
入睡前,林悠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问:“明天要早起吗?”
訾岳庭从后头抱住她,说:“你不用。”
第二天一早,訾岳庭去市集上买了些瓜果鲜食,滋补食材。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但包装得很体面。
开车回到宾馆,接近十一点,林悠也起床了。
起床后,见訾岳庭不在房里,林悠给姜玉芬打了个电话。
既然来了,她想顺道回去看看奶奶,正犹豫要怎么和他开口,訾岳庭说:“来北川了,应该去拜访下老人家。”
林悠愣住了。
“所以……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北川?”
訾岳庭没否认,“今天五号,我们把房退了,在小坝住几晚,什么时候回锦城,你定。”
林悠心里暖热。
“你不怕我奶奶不让你进门?”
訾岳庭笑了笑,“小坝有宾馆吗?我提前订个房间。”
据她所知,没有,但应该能找到民宿。
不过她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去小坝的路并不好走,一段好一段坏。
途中他们经过了唐家山,訾岳庭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思绪万千。
看,再可怕的灾难也会过去。日月星辰变幻,人渐苍老衰逝,唯青山不改面貌,绿水静静流淌。
穿过九峰岩,窗外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田,打开窗,乡野的风拂面。这条路通达陇南,是古代的盐茶商道,沿路的房屋低矮,墙是泥质页岩砌成的,倒还留存了一些古色古貌。
林悠说:“奶奶其实比小叔好说话……但我也拿不准她会怎样表态。”
訾岳庭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我有心理准备。”
最不济,就是不受待见,被扫地出门。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车子开过狭窄的河道,桥下流水淙淙,清澈悦耳。
这是湔江的水。
林文彬挣了钱,回老家盖了栋小楼,不算气派,但上下三层,房间管够。
姜玉芬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好,平日不怎么出家门走动,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屋里,不下楼。
车子开到家门口时,只有姨奶坐在屋外,趁着好天光刺绣挑花。
天凉了,姨奶在腿上盖了块氆氇,听见车响,她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悠走下车,才认出人来。
訾岳庭去后备箱拿见面礼。
林悠下车问:“姨奶,我奶奶呢?”
姨奶用手指示意她小点声,“楼上,睡午觉。”
訾岳庭跟过来打招呼,叫人,顺便手里提着的礼物交给姨奶。
“我买了点竹荪松茸和藏红花,可以熬汤喝。”
姨奶笑眯了眼,“额哟我以为是小彬买了新车子,没想到是苃苃找对象了……好好好,你们快进屋里坐。”
林悠看了訾岳庭一眼,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人也比她想象中淡定。
结过婚的男人,到底是不一样。
姨奶的头上包着一块黑底绣花头帕,银耳环银镯子银项链,一件不落。丹凤眼,饱满圆润的颧骨,中庭偏短,是标准的羌族长相。虽然上了年纪,脸上有斑有褶,但从骨相看,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不假。
訾岳庭转头开始观察林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