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声:“并没有。”
跟着禁役身后, 一步迈出了走道尽头的门。
但才刚站出去,就被一股狂风拍打在脸上。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条宽不过一米的长道, 这长道悬空,左右上下没有任何依凭, 而长道之外,上下左右, 是无尽的‘颂文’之海。
无数的‘颂字’散发着微光,漂浮在幽暗、无边的空间中。
她猛然回头看,自己方才呆的那一长条牢房, 现在看来,就像一列没有外窗的火车卧铺车厢。
而在这颂字之海中,还漂浮着无数与它类似、或不同的囚狱之所。
它们静静地悬浮着。
“你叫生姜?”青年禁役边顺着长道向前走,边问。
“是。”
“今月出生的孩童,叫姜的人多了一些。”禁役轻声笑:“是因为渊宅那位主人,叫姜的原因。”问她:“你是几时开蒙的?”
申姜低头发现脚下的路,有点像去浮岛的玉阶。她边走,身后的路边消失。
甚至是她才呆过的列车车厢般的囚狱之所,也在闪烁了一下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她以为,大概过一会儿又会出现。
但再没有。
那间她呆过的卧铺车厢形牢房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她转头,看向其它的那些悬浮在颂字之海中的囚狱之所,很快就发现,每个狱所都在不停地消失。但也有本来不存在狱所的地方,突然有狱所冒出来。
毫无规律可言。
这里比她想的结构更复杂。
“你要跟紧一些。”青年禁役停下来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自己。
申姜回过神,立刻快步紧紧跟上。
走得近才发现,青年前面是没有路的。
可他不在意,就这样,向虚空中迈步而去。
虽然时不时左转右转,但每次一脚下去,立刻便有石子铺就的路出现在脚下。
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一步也没有踏空。
是障眼法吗?
路一直在存,只是踩上去之后才会显形?
于是她偷偷屈膝,伸脚划拉了一下。
却发现,就算是刚刚才踩过的地方,也不会有‘路’再现。
她脚下去,也不会有石子路出现,是空的。
禁役青年看到她举动,笑起来:“除了鉴天司的人,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路。”
说着,看向四周无边的颂文之海:“也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幸找到,这漫天的颂文,也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们牢山从来没有丢过犯人。”
回头看她:“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他表情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就像一个邻居的大哥哥:“你几时开蒙?”
“什么叫开蒙?”
“就是,有了意识,开始记得事。”
“没多久,也就几十天前吧。”
“你记的得第一个地方是哪里?”禁役似乎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花灵而好奇。
“是夹河川李宅附近。”申姜表情也十分松弛:“和李繁枝认识后,她大约觉得我有些异样,和常人不同,怕我生了怪病,还带我去过渊宅。”
她发现,禁役并不觉得惊奇。
那么看来,她被关的这些时候,对方已经去查探过她的来历。
也许连鹤车的老板、茜草也受过询问。
“你见到过此任姑姑?”禁役问。
申姜摇头:“并没有。只有一个叫陈三七的灵侍在。不过,我们也没有呆太久,那个灵侍说姑姑不在,他闲得无儿,打算出门探寻故人。我们也不好耽误时候。再者,还要来牢山赴任。”
“太可惜了。还想听你讲一讲姑姑长什么样呢。”禁役转头,继续向前走,闲谈似地问:“那陈三七可说过要去看哪些人吗?”
她不动声色地跟着,说:“这就不知道。听他语气,似乎是记性不好,想看看能不能四处游历找回些什么吧?我也知道得不是太清楚。”
禁役顿步伸手在虚空中推,便突然出现了一扇打开的门。
她跟着迈步进去,门外是一个圆形的房间。
整个房间中,有无数的门。
只是每扇门的颜色不同质地也不同。
有木的、竹的、铁的、藤的、金的、琉璃的数不胜数。
有一些镶金嵌玉,有一些极尽朴实。
两人出去时,正有两位禁役提着一个箩筐进来。
见到青年,两人微微颔首:“路司事。”退到一边。
“你就是司事?”申姜非常意外。
“是。我是第十司的司事。路洐。”青年禁役示意那两人:“去吧。”
那两个禁役拉着筐子要走。
申姜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猛然停下来。
因为她听到有人在嘟嚷低语。
而这声音,是从篓子里出现的。
路洐回头驻步,向篓子看了一眼。
禁役大概误以为他要核查,连忙将盖子打开。
申姜这才看到,篓子里有一个全是颂文的大陶罐,而陶罐中装着肉泥一样的东西。
这些肉还在蠕动。
一颗只有半边的头颅,从肉泥中挤出来,丑陋的脸庞上,针尖一样的眼眸,猛地向她盯过来。
这是怎么样可怖的场景,她根本无法形容。
简直就好像,一个人,被绞肉机绞碎,然后被装在了罐子里。而这些被绞碎的东西,却又似乎还拥有生命,每颗残渣都在动着,似乎是在这些肉沫中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