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实在好看,笑起来如春光乍泄。
但申姜也实在不知道,他笑点在哪里。
原本以为孟观鲸既然觉得,这样对她有些不合适,是不是会暂时让她到小楼去将就一夜。
却也没有。
他走后,侍童到是给申姜换了个厢房。
虽然还是在西边,但不是杂物间后的罩房了。更像是正式的供主人或者客人使用的独间。
申姜反栓上门,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床来时,孟观鲸已经早出门去了。她随便洗了把脸清醒清醒,便打算出门,才走到大门口就发现不对。
怎么门关得严严实实,还有侍从守着?
一边的侍童虽然不喜欢她,但大概经孟观鲸亲自提醒之后,终于‘想起’了赵四喜是赵氏儿女的这件事,没有故意嘴她,只冷淡地说:“主人往沉心居与长辈议事去了,走时说,怕你出去惹事,叫我们守好门户。”
“我能惹什么事?”申姜惊愕。
“你昨天还打架呢!今日好大的脸还这么问。”侍童气呼呼:“你心里记恨别人待你不好,在咱们院子打打就算了,总归你身份不同,是金枝玉叶,咱们不受也得受着,被你打了也白打呗。可要是出去惹事,被那些师兄弟失手打死可怎么办?”
嗤地笑:“你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就吓吓我们罢了。赵家在乌台面前,还差得远呢。你真要被人打死了,谁会撕破了脸非得向咱们乌台为你讨回公道不成?再说了,是你自己非死活要投师,赵家自己当时可说了,你投入乌台,便是乌台的人。那更是白死。”
说着多看了她两眼,见她没有感激涕零,更生气了:“主人是为你想,你可识相些吧。做这脸色要给谁看?不识好歹!”
申姜看着咫在近尺却出不去的大门。
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她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变量,她言行上哪怕只有细微的差异,都会导致孟观鲸行为受微妙情绪影响发生变化,使一连串的小事被改变,就像多米诺骨牌。
于是接下来,她除了在院子里东摸摸西看看,哪也没去成。
等到中午,她有了些新的期盼。
因为上次她中午过后,并没有呆在这里,而是跑到外面去乱逛了。如果上次她离开之后,孟观鲸就回来了,那现在她没离开,刚好就能遇上。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也许可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希望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所击碎。
她搂着孔雀,坐在华亭顶上,等了一下午。最后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随即,她又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山路上。
站在山间石阶上,背着那个琴盒。
淦。
申姜边大步上向走边决定,这次完全重复第一次遇到孟观鲸的时候言行。
一个字,一个表情也不要错。
以确保,孟观鲸走后,自己能像第一次一样溜出来。
她爬上半山去,找了那块石头躺着,直到听到那句:“你在这里做什么?”的声音从山阶上传来。
好了。
开始了。
她把这当成舞台上突然亮起的追灯。当光照过来,就进入角色。
依照记忆中的样子坐起来,施施然回头看去,先是略带惊讶又因为发现是孟观鲸,并不是什么陌生人的时候,松了口气。
完美复刻第一次进入时的不解与小小担忧和见到希望的淡淡喜悦。
然后从石头上爬起来,像上次一样,随便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
每一步,一点也不错。一如她的舞姿,每个角度,每个落点,每个节拍。完美。
骄傲。
当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孟观鲸突然问:“你腰上是什么?”
??
这是你的台词啊!
她深呼吸,低头看向自己腰上的玉竹,拿起另一边挂着的那柄缀满宝石的小铜镜,抬头看向孟观鲸:“铜镜?”努力想把这个问题,淡化成细微末节的小事。让剧情重回正轨。
可孟观鲸摇头:“另一个。”向下行了几步,伸出手,将她腰上挂的玉竹拿起来:“这是谁送你的?”
“是,我从家里来的。”赵家也算是灵修大世家,有些奇怪的法器不突兀吧。
孟观鲸看着竹中氤氲雾气,与不停浮现、消失的颂字许久,露出沉思的表情:“这不是赵家的东西。即便是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也不会让你带着到处走动。”
“为什么?”
“这是‘禁’字颂文。”孟观鲸指着玉竹身上不停重复浮现的那个笔画繁复到可怕的颂字:“看到这一笔了吗?”
申姜掂脚凑过去,非常努力,但这个字在她眼中,与第一次看到共计36画,读作Dui(四声)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看着这一团乱麻,满头都是问号。
孟观鲸叫自己看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笔是哪一笔?
颂文其实是练眼力的吗?
“这一笔,是‘禁于天地’的意思。”孟观鲸说:“带着这个法器进入任何梦魇,都无法再离开。”
申姜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扯掉了玉竹丢向山崖下。
“这样没用的。”孟观鲸这句话还没说完,申姜就发现,明明已经丢掉的玉竹,已经回到了她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