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过三个月,胎没坐稳,她不让他跟家里人讲,怕万一滑胎之后,让大家的欢喜落空。
对外更是没有宣扬。
当然,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的确就比较扎眼了。
上完药后,他把妻子搂在怀里。
“等胎坐稳了,你还是回京都吧,这里条件艰苦,因着现今的情形,吃食上也得减下来,我怕对你和孩子有损。”
苏慕之很不愿意离开丈夫,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慕之,是我对不起你,”闻若丹注视着她,“你本是千娇万爱长大的苏家嫡女,这些年跟着我在这里吃苦不说,还因为这事让你背上这样的名声。”
苏慕之笑道,“瞧你说的,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你也别为我担心,回了家我就又成原来那个大小姐啦,该享受的我都会享受,我不会让自己吃苦的。”
她说完,皱了皱眉头,“就是我在这里的这些东西怎么办呢?难道要扔了么?扔了不是更浪费?”
两人的营帐里,都是这些年苏慕之置下的东西,有部分是零星从京都里带过来的,有部分是两人闲时在边市上淘来的,也有部分是闻若丹按照她的喜好到充洲城里定做的家什。
既然被人说奢靡,显然再这样摆在营帐里不合适。
闻若丹想了想,“都带回去吧。”
苏慕之睁大了眼睛,“那得装好多车!”
闻若丹也有些踌躇。
他知道妻子很舍不得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她的心爱之物,算了,劳师动众就劳师动众吧,也只这一回了。
“该装多少车就装多少车,我安排陆绍陆将军护送你回去。”他最后说。
大璟建昌元年夏初,闻若丹统领的大璟军队与高炽的叛军隔岸相持。
有故人渡河而来,要求见他一面。
闻若丹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进来的人素装黑发,发间别着一朵木香花。
崔瑾出去后,两人对视片刻,闻若丹笑道:“崔岚,好久不见。”
崔岚也笑,但笑得有点凄凉,“六年前你回京成亲之前,我要见你,你总是不应,我想了很多办法,你都堵了回去,就是不愿意见我一面,现在你一听说我来了就答应见我,可见你是真的放下了。”
她停了一停,轻轻问他,“对不对?”
闻若丹点头,“是的,我早就放下了,你也应该早日放下,过去的都过去了,何苦把自己困住呢?”
她不说话,眼里渐渐有了泪水。
还是觉得不甘心,想问面前的男人一个答案。
“那时是我错了,可你为什么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转头就娶了苏慕之?我,我当初真的是身不由己,我必须——”
闻若丹打断她,“崔岚,错了就是错了,给自己找理由是没用的,我是个军人,军人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就是推卸责任。”
崔岚无话可说。
闻若丹叹了一声,劝她,“你已经错过多次,看在咱们以前的交情面上,我奉劝你,早日离开高炽,他这次,败局已定。”
崔岚面色苍白,凄然问他,“离开他,那我又能去哪里?”
闻若丹道:“这个我没法管,也不想管,我只是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劝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崔岚静立半晌,笑着点头,“好啊,好啊……一个老朋友……”
她不再看闻若丹,转身出了营帐。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建昌四年春末,闻若丹带着妻子苏慕之,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自京都出发,前往辽东倚堑关。
这三年间,苏慕之一直留在京都,养育着两人的长子闻嘉晨。
晨哥儿如今满了三岁,闻老太君身子尚且健旺,天天都要把晨哥儿唤到房里逗上一阵,闻存山闲在家中穷极无聊,也把心思打在了三岁小孙子身上。
大家一致决定,让苏慕之去西北陪着闻若丹,晨哥儿留在京都。
闻若丹自然很高兴,很快就从西北大营赶回京。
苏慕之有点不愿意,但考虑了一阵,还是同意了。
临走那天,她抱着儿子,哭得肝肠寸断。
闻若丹从未见妻子哭得这么伤心过,暗暗心惊,好话说了一大箩筐,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大家都很高兴,催着他俩,“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这几车的东西,好好地带去给苍榆两口子。”
苏慕之不情不愿地上了路,闻若丹没骑马,坐在马车里一直把妻子抱在怀里,不时安慰着,直到两天后,她心情才渐渐好转。
五天后两人到达了倚堑关下的月洄镇。
夫妻俩打量着这个小镇。
闻若丹以前是来过的,不过两年未来,他发现月洄镇有了很大的变化。
镇子扩大了一倍有余,居民也多了很多,街道多了好几条,主街上店铺繁多,热闹的景象虽然不比充洲,但已经有了几分赤雁关下郁洲城的模样了。
闻若丹辞别妻子,亲了亲她的额角,直接骑马去了关墙下的军营找弟弟。
苏慕之带着车队,往将军府赶。
她到了将军府门前,下了马车,见大门是敞开的,忍不住大声叫道:“沉壁——”
里面很快跑出来一个人,那人笑容满面,跑出来见到她,却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