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阮云脂是杀不死的。
她的身体死了一次,神魂不灭,就能再寻到躯壳复苏,阮云脂曾言,自己在小时见过苏柒,苏柒怎么都想不起来,想来小时的阮云脂,与进入宗门的阮云脂,全不是一个人。
阮云脂是贪生的,但不怕死,被杀时假装害怕地抹着眼泪,心里早已花开遍野。她能复活无数次,被自己的师尊,所倾心的男人杀死,将成为她一种夸耀的资本。
难怪,她会那么高兴。
苏柒的拳头下意识紧紧握起,蓦地发现有异物隔绝,他从梦魇中惊醒,郁芊正叼着一团白色的绷带,手指灵巧地给他包扎渗血的手背。
见他醒了,郁芊忙解释说:“是曲音辞教我的,用的是浮光岛特有的秘药,师尊您的伤口是被雷劈出来的吗?当时没和弟子说,弟子还以为您安然无恙。”
直到谢九夭骂骂咧咧地抱着曲音辞的魂石,来到浮光岛上,看着对着螃蟹大口朵颐的郁芊,没好气地说了句:“你男人都被雷劈得皮开肉绽,你居然还吃上了?”
尽管想表示自己还没消气,努力等到应有的追妻流程,郁芊还是当机立断,悻悻从全蟹宴中脱身,回来找苏柒。
长安道君的房间被下了禁制,寻常人不得入内,自然包括些爱剑成痴,想要向长安道讨教一二的弟子们,拿着各自的本命剑,安静乖巧地围在雅间外。
宛如一只只蹲在纸箱里,翘着尾巴,挂了块求包养牌子的小狗。
郁芊朝小狗狗们投去同情的目光,示意他们放弃吧,那个男人才不是什么无怨无悔的好老师,哪怕过去是,现在也不是了。
她在一群眼睛快要滴出血的追星族面前,毫无芥蒂地进了门。
一进门,就看见苏柒昏沉地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手随意地搭着,往外飙血。
郁芊:……
她这个时候要是把门打开,不知门外的弟子会不会有塌房的错觉?
不过手在飙血是真的,曲音辞在魂石里时,由谢九夭托着,和她唠叨了一堆包扎伤口的法子,她顺势寻了一波洛尘风,说自己受了伤,捞到了一瓶秘药。
少女的眉毛紧紧皱起,手中的动作不慌不乱,生怕弄疼了他一样,赶紧整洁的绷带夹带冰凉的药膏,一圈圈绑在苏柒的手上。
打完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郁芊犹豫一瞬,捧起苏柒的手,轻轻吹了一下。
看苏柒一副朦朦胧胧的样子,她要不要像哄孩子那般,拉着他的手,点一下,向上抛出一个弧度,口中嚷嚷:“痛痛飞走了。”
想想就不合实际啊!
苏柒醒来后,郁芊没做亏心事,坦荡荡地让他看。谁知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仔仔细细地盯着她,恨不得让她住进自己的眼底深处。
“师尊?”
苏柒长久地看着郁芊,对面不知所措,一双眸子到处乱瞟,试图转移话题。
他开口想说话,心里莫名一堵,他按住胸膛,忍了又忍,张口喷出一口灼热的污血。
郁芊还傻愣愣地杵在那儿,倒是没被血溅到,人已经吓懵了。
“我我我我,师尊,我去找人?”雷劫的后遗症这么严重吗?她明明拿着一大袋子苏柒给的防御法器,还是比不过天道吗?
郁芊急急忙忙起身,谁知苏柒的力气比她更大,用力一拽,她一个踉跄,向前迈了一步,正正好好扑到了椅子上。
准确的说,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怀里。
郁芊觉得苏柒铁定是故意的。
郁芊被苏柒抱在怀里,怎么也无法挣脱。
相比起桃花林的拥抱,苏柒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他修长手臂绷紧,抚上郁芊的腰背。郁芊枕在他的颈侧,偏头看去,冷白色的脖子上有根明显的青筋,在苍白的脖颈上显得尤为明显。
伴着青筋的颤抖,苏柒的喉结上下蠕动,十分笨拙地用缠着绷带的左手,去碰郁芊光洁无暇的脸蛋。
他们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姿势是从未有过的暧昧,仿佛古早玛丽苏狗血小说描述的,他紧紧地搂着她,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你不能走。”
“师尊?”
“我不会消失,也不会放你走。”苏柒没有放手,稍稍松开了她,一只手捧着郁芊的面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与她四目相对。
“你错过了机会,你不应该在我唯一一次有一念之差时,毫无征兆地来到我身前,说出那些话。哄我也好,骗我也罢,我全部当真了。”
“你想让我如何,我便如何。你生了气,我就等你回头,可你要是想离开,我绝不放手。”
苏柒这么说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声音轻柔缓慢,像是海妖的低吟浅唱,幽深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波澜,他一点点拉着郁芊,将她拖入只剩毫厘之差的深渊。
“你是我求不得的奇遇,我无比诚挚地期望,对你,我亦然。”
都说外表温和禁欲的人一旦动情,将会比常人更加疯狂,炙热,苏柒可是亦然?郁芊注视着苏柒眸中跳动着的火焰,突然觉得,这句话或许不假。
白且细的手腕轻轻一转,就从苏柒的手中挣脱,眸中的少女挑起眉毛,一副佯怒的乖张模样,苏柒一怔,以为她又像当时桃花林那般生了气,很快就要扬手给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