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诧异,之前进来送茶,就看到阮夫人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的,叫她大惑不解又不敢问,此刻便笑吟吟地说道:“太太这是要干什么?好好地怎么要找年轻时候的衣裳,终不成……是要给表小姐穿?”
阮夫人皱眉道:“多嘴,我的衣裳怎能给别人?叫你找你就找,话倒是多。”
莺莺笑道:“找找找,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待会儿老爷就回来了,弄的这屋子都是往日的衣裳像什么呀,不如明儿早上,老爷去了衙门,再慢慢地看,白日头底下,也比这灯影底下看的真切呀。”
阮夫人听了才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心细,也好,你记得明儿早上把箱子搬出来给我过目。”
“是。”
丫鬟才答应了声,外头郝四方的声音笑道:“夫人说的什么箱子?”说话间已经负手走了进来。
莺莺忙退开行礼。阮夫人笑看他一眼:“没什么。莺儿,给老爷端茶。”
丫鬟出去端了茶进来,放在桌上便又退下,郝四方道:“门上说平平回来了?为以为她必在你这里,怎么已经回房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跟当娘的多腻歪会儿?”
阮夫人道:“急什么,横竖以后有的时候。”
郝四方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便笑道:“她不在京城的这几天,你每天都闷闷不乐的,恨不得把她一把揪回来,这会子回来了,怎么反倒不当回事了?”
阮夫人看看门口,便道:“你跟我进来。”
郝四方正端起茶要喝,闻言赶紧放下,忙随着夫人来到里间:“什么事?”
阮夫人道:“平平这次回来,以后……就不许她去清吏司了。”
“啊,”郝四方本能地先答应了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阮夫人道:“你听见了,我说,以后就让平平在家里,跟着我。”
“呃、可……”郝四方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好:“怎么忽然……是你的主意?”
阮夫人皱眉,淡淡地瞟着他道:“不错,是我的主意。怎么,你不答应?”
“不不不,”郝四方赶紧先否认,又小心陪着笑:“夫人,我只是不懂,平平不是在清吏司做的好好的,人人都说她大有前途的呢……”
“再有前途我也不稀罕。”阮夫人不等郝四方说完,便轻而坚决地打断了。
然后她不理郝四方,转身回到床边坐了。
郝四方咬住舌头,不敢再说。
他呆呆看着阮夫人,过了会儿才凑过去,轻声道:“夫人,你先别生气,我没有说不肯啊,我就是觉着、太过突然呢,总不会是……平平这次出去,惹了祸吧?”
在这方面,郝四方倒是跟阮夫人神奇地达成了一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原因。
阮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把无奇说自己的那句搬了过来:“你能不能别总是不往好处去想,再说,你在外头不是消息很灵通的吗?要是她闯了祸或者办砸了什么,外头岂不是早就该传遍了?”
“那倒是!”郝四方喜笑颜开,道:“外头可都是称赞平平的呢,竟然连荫廷侯都能扳倒……”
他得意洋洋地才要说下去,忽然感觉到夫人不善的眼神,便急忙停下,又俯身低头地陪笑道:“呃,我是说没事当然最好了。”
阮夫人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是我不想平平再在外头受苦了。这次回来,她虽仍是说一切顺利,但我如何看不出来?她比先前更瘦了,脸色也不太好,你只听见那些人称赞的话,只觉着将来光宗耀祖,哪里想到孩子在外头吃的苦?她要真的跟三江一样也行,可你知道的,她不一样!”
郝四方给这一番话说的没了笑容,头也越发低下了:“夫人说的是。”
阮夫人道:“她留在家里也好,省的我整天魂不守舍的像是跟着她在头飘着,再说,清吏司如今扳倒了荫廷侯,更加是众人瞩目的地方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出风头也不是好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回来我身边。”
郝四方点点头:“既如此……也好。”
“你像是在敷衍,”阮夫人望着他问,“你心里是不是不情愿呢?”
郝四方才忙又笑道:“我哪里敢,有道是‘妻贤夫祸少’,贤妻所说的自然是金口玉言,我若不听,连老天只怕都要怪我呢。”
阮夫人的脸上才稍微地露出一点笑容:“哼,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郝四方道:“就是、就是该怎么跟清吏司交代?另外若是回来的话平平的身份……”
“这些你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数。”阮夫人淡淡地说:“当然会做到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郝四方看了夫人半晌,含笑道:“行,总之什么都听夫人的便是了。”
目光相对,阮夫人叹了口气,起身屈膝:“多谢夫君。”
郝四方忙扶住她:“这这、这是做什么呢!”
阮夫人看着他的手。
郝四方即刻会意,忙道:“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
阮夫人这才微微一笑,把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夫君甚是心细,妾身不胜欢喜。好了,去吃晚饭吧,吃了饭早点歇息。”
郝四方看她眼波盈盈的,一团温柔,他的喜悦之意几乎化成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忙道:“是是,我这就去……一会儿就吃完了,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