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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下。
此时,距离云嫤落崖,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天色渐渐开始亮了。
叶煦在江水之中,已经找了一个晚上。
寒舟是后面才赶了过来的,一到便听说了公主落崖的事。
他跟着也下了几次水。
此时,他正站在水岸边,披着衣,冻得不住地发抖。
叶煦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再明白不过。
眼前的这条江,水流湍急,又遍布暗礁,人在江里,一不小心便会受伤。叶煦在水下那般疯了似地寻找,不说别的,就是体力也会不支,叫人看了,实在是胆战心惊。
寒舟的心中焦灼起来,不停地在岸边,唤着他家公子。
“公子,该上岸了,不能再下水了!”
天色渐渐大亮,不过一转眼,便快到了晌午。
眼看又过去了一个早上,蔺扬再也忍不住了,下了水,硬是将快脱力的叶煦拽了上来。
叶煦浑身湿透,衣衫破损,身上遍是道道血痕,狼狈不堪。
他上岸后,便直挺挺地站在江畔,眼底血红,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是被贬出京那会,他也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寒舟与蔺扬何曾见过他这样颓然的样子。
一时之间,竟连上去劝他一句都不敢。
远处,却见方随闷声不响地提着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寒舟顿感不妙,忙上前去,将要挥剑的方随一把拦腰抱住了。
他带着哭腔喊道:“二公子,你放过公子罢,他经不起了!”
“放过他?”方随双目死死盯着叶煦的背影,道:“你们不是说,要相信他吗?结果呢?阿嫤在哪?她在哪?”
寒舟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道:“殿下是公子的心上人,殿下出事,公子绝不想的!”
“心上人?”方随听了,愣住了。
随即,他古怪地笑了笑,道:“他叶煦也算是懂得怎么喜欢人吗?他也不看看,看看他干了什么!”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剑落地。
他捂住脸,竭力忍住哭声。
“……要不是他,阿嫤根本不会有事。”
一时之间,众人谁都没有作声,岸边只剩下了江水的流淌之声。
过了许久,太子上前,对方随道:“别说了。若非是本宫出的主意,虞惊岚也没有机会抓走小姑姑。要怪,就怪本宫罢。”
说罢,他又对蔺扬道:“本宫先回去,向父皇请罪。”
他又望了一眼叶煦,暗叹了一声,道:“他……你们多照看罢。”
“是,殿下,臣等明白。”蔺扬沉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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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个多月里,叶煦哪都没去。
他每日都在那座崖下,苦苦找寻。
却仍是一无所获。
最后,是皇帝下了令,命他回府。
叶煦浑浑噩噩,独自回到了叶府。
一路上,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找回他的阿嫤?
若早知今日,他那日,一定不会那样伤她。
若早知今日,他一定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心意,早早同她说个明白。
如今,再是痛悔难当,又有何用?
……
叶煦回来以后,一连数日,叶夫人与叶尚书都是忧心忡忡。
老国公夫妇赶来叶府好几趟,就为了看看叶煦。
见了以后,老夫妇便对叶夫人道:“他这样不言不语地,也不是个办法。”
叶夫人直抹泪。
叶尚书低声道:“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
“痴儿啊。”老国公叹息着。
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一早,寒舟正在睡梦中,迷糊间,听到公子的房里传来一阵动静。
自从叶煦回府,他跟着寝食难安,守夜的时候也一直浅眠。
这个时候,他很快便惊醒了过来。
他忙起身,进了屋子一看。
叶煦竟已起来了,正在穿戴。
见了他,叶煦淡淡地道了一声:“取我的官袍来。”
他的声音仍是嘶哑着,面色因连日来的疲惫,也很不好看。
寒舟却是大喜过望。
转瞬,又觉出一阵心酸。
他擦了擦眼角,道:“哎!我这便去,公子,您等着!”
这日,叶煦出了府中,便径直去了大理寺上值。
从这一日后,他便早出晚归,一心扑在了公务上。几个月来,他接连破了几桩大案,一时威震四方。
左近的宵小之辈听闻大理寺卿叶煦的凶名,无不胆战心惊。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路不拾遗,太平了不少。
第76章 得救 从她醒来开始,她便刻意不愿去想……
晨曦透过窗屉子的罩纱, 照射进来,落在榻上躺着的人身上。
云嫤的眼睫微微颤抖,只觉身上十分沉重, 费了不少劲, 才睁开眼。
她缓缓地调转视线。
随即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一时头疼欲裂, 不禁抚住额头。过了好一会, 才慢慢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她隐约记得,当时,她从那片悬崖之上跳下,便落入了江水之中。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处来的力气,泅水了一阵, 模糊觉得自己好像靠到了一块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