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便望着云嫤的马车一路驶离宁府,方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回府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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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云嫤便起身,出宫去了赵王府与宁府两个地方。回到宫里时,天已快黑了。
她用了晚膳,沐浴完,便取了卷书,去了榻上,预备等一会看书看累了,便歇下。
偌大的寝殿内一片宁谧。殿角的鎏金花鸟香炉内燃着沉水香,清馥的香气袅袅升腾,沁人心脾。
云嫤靠着引枕,正捧了那卷书看。
绿芍坐在她身边,缓缓用巾帕替她擦着满头青丝,望着她好似绸缎一样的乌发,笑着道:“殿下的发,长得真是好。”
云嫤抬眸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绿芍留意了一下,公主手里的是一卷她从未见过的书,自然不是那卷《无名剑客风云录》。
她思来想去,仍是忍不住道:“殿下,婢子斗胆问一句,您和叶大人之间,便就这样了吗?”
云嫤翻书的手一顿。
绿芍又道:“殿下,非是婢子要替叶大人开脱。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婢子也深恨他当日那样待您,可后来,婢子也慢慢想明白了。”
“说句公道话,先前,叶大人的手段虽然确是冷酷了一些,可到底,那也是为了救您。否则,他哪里会舍得那样伤您?从您落下山崖,不知所踪后,婢子冷眼瞧着,他也没有一日是好过的,可见,是十分将殿下放在心上的。殿下,您……您本就对叶大人倾心,若是与他就这样错过,婢子觉得,甚是可惜。”
云嫤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她才淡淡地道:“那日,他亲口说过,他并不喜我。”
“……殿下说的,是不是在山崖上那日?”绿芍忙道:“殿下,当日的情形下,若是叶大人不那样说,怎么能救得下您?他那时的话,做不得准的。”
云嫤默然,手里的书也半日没有翻过一页。
接着,绿芍忽见她将书合上,递给了自己。随即,她道:“绿芍,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歇下了。”
绿芍没法子,见她的发也擦干得差不多了,便应了,转头将书收好,便服侍她就寝。
替公主熄了灯火,她便去到了外间守夜。
夜深的时候,也不知什么时辰了。绿芍正微微打着盹,迷迷糊糊间,忽闻殿内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她一分辨出那是公主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忙披衣起身,举着灯盏,入了殿内。
走到云嫤榻前,见她已经坐起了身,绿芍忙放下灯盏,上前卷起帐帘,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嫤默不作声,似是沉浸在了什么思绪里。
过了须臾,她才疲惫地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不要紧的。”
绿芍见她额间俱是冷汗,忙去捧了巾帕来,替她仔细擦了擦。回身又给她倒了水,看着她饮了下去。
云嫤见她一脸焦色,强笑道:“我没事了,你只管放心罢。”
说罢,便拥着被子,重又躺了下去。
躺下时,她的中衣衣襟歪了歪,露出身前的一片肌肤。
绿芍不经意瞥了一眼,顿时心神大震。
只一瞬,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先前她便发现,公主自从这趟回来后,不知为何,沐浴时,都不怎么愿意让人服侍。既是这样,她们也便遵照公主的意思,只候在浴房外。
是以,她从未见到过公主身前这个狰狞的伤疤。
这道被箭射中后留下的伤疤,虽因时间过去,又大约是经医治过,早已淡了不少,可如今她瞧着,仍是触目惊心。
她一见,便立刻能想到,当时,这箭伤该是如何的血肉模糊,公主又是受了多大的罪。
绿芍越想,便越觉难受,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想到公主就在一旁,她忙克制住,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云嫤却仍是发觉了。
她似是很快明白过来,她是为了什么在哭。
她淡然地将衣襟掩起,闭目躺好,盖好被。
绿芍颤抖着手,替将掖了掖被角。
云嫤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当初,我骗了他,他也伤了我。既然如此痛苦,我们两个,便还是不要在一起了罢。”
绿芍听了,拼命点头。
她现在,着实恨不得收回之前那些替叶煦说的话,只当自己从未说过。
那样狠心的郎君,公主不要也罢!
管他伤心也好,难过也罢,便让他离得远远地,别再叫公主看见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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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叶府。
夜已深,叶煦却仍独立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舟进来换过两趟茶水了,发现送过去的茶,他家公子一动也未动过。
他暗自叹了一声,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
自从叶煦回京,转眼好几日过去了。
那日,在太湖边的琴会上,云嫤当众对他说,她已不记得他了。
这些时日过去,叶煦也从最先的不可置信中冷静了下来。
对他而言,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曾经差点失去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那样锥心刺骨的苦痛再来一次。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她不记得他了,他也会排除万难,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