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掌案点了点头,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他略一顿,随后,却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听说,府尊这次出京,是受了贬谪的。”
林捕头一听,吃惊不小,道:“大人,属下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咱们府尊是探花郎出身,又深得陛下器重,却怎会遭了贬谪?”
掌案道:“我也是听说的,事情原是这样。当时,陛下赐婚府尊,要将宫里的长公主许配给府尊。这本该是一桩大好事,可谁成想,府尊却抗旨,不愿意娶公主,这才……”
林捕头听罢,唏嘘叹了一声,道:“竟是这样。”
两人又低声议论了几句,便往前行去。
云嫤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直到方随行了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才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
****
叶煦自打来了鸣州,身边的一应用度一向简单,连有一次下河堤查看,袍子的一角被勾破了,也是寒舟亲自上阵缝补的。
唯独在吃食上,终究如老国公先前所料,挑口得很。他果然甚是不惯鸣州当地的饭菜,用得也比平常少了。
寒舟很是为此事着急上火,变着法子去外面买些适口的饭菜回来,却总也不见有什么效。
现在,云嫤他们来了。
寒舟打听到绿芍正擅厨艺,做的一手京中好菜,顿时觉得有了救星,成日里将绿芍“姐姐”、“姐姐”地唤着,跟在她身后打转,眼巴巴地指望着,她能匀一匀饭菜给他。
绿芍因叶煦先前抗旨拒婚的事,至今心里有气,自是怎么都不肯。
她每日里便只管在厨下做了三人量的饭菜,端去如今住的小院里用膳。
有一日,这件事终于叫云嫤知道了。
在饭桌上时,云嫤便说:“绿芍,往后,不如多做一些饭菜,也给大人他们送去罢?”
绿芍听了,开口只叫公主多吃一点,前头的话,便当做没有听到。
方随咬着筷子,在一旁“嗤嗤”地笑。
云嫤瞪了他一眼。
第二日晚上,绿芍照例端着饭菜进了房里,摆在桌上,便又转身,往厨下去端汤来。
时节早已经入夏了,天气溽热,饮些新鲜清凉的莲子汤正好。白天里,她便亲手剥了好些莲子出来,正好做成了一盅莲子汤。
她端着那一盅莲子汤进了房里时,一抬头,却见桌前赫然多了两个人。
寒舟冲她讨好地笑了笑。
坐在他身旁的,正是叶煦。
又见云嫤笑眯眯地对她道:“是我请大人他们过来,一道用膳的。”
绿芍气坏了,当着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将碗筷布好,坐了下来。
好在,席上,方随一直拿出猛虎下山的气势在抢菜,没叫多少落进旁人的口里。
这才叫绿芍稍稍觉得解气。
可是,哪里料到,从那日起,每日里的用膳便改成在宅院的花厅里,众人都在一处了。
绿芍每日出门买菜,回来做饭,很是愤愤了几日。
一日晚间,趁着公主快要歇息的当口,她终于忍不住,对云嫤道:“殿下,您何必要待他这样好?”
云嫤自然知道绿芍这是在说谁。
她柔声道:“出门在外,互相照应一下,也没什么。”
绿芍撅了噘嘴,道:“婢子不这样想。”
“殿下,难道从前的事您都忘了吗?”
云嫤听了,一笑,同她道:“我们已经离京这么多时日了,以前的事,不必再在意了。”
绿芍怒道:“凭什么?殿下,您是好性子,不计较,婢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难听的流言,殿下又怎会离京?”
云嫤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她道:“绿芍,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是,你可记得,当初那场宫宴,凌三姑娘算计我,毁了我的琴。那时,若不是得他相助,给了我鸣风,我是无法顺利在宫宴之上抚琴的。后来,也是他出面,将凌解语的行径揭露了出来。”
绿芍很不服气,道:“谁要他帮忙了?难道殿下还惩治不了一个凌三姑娘吗?”
云嫤道:“可毕竟,那时是他帮忙了。”
她停了一停,又道:“至于皇兄赐婚的事,他起先并不知情,原是被我拖累的。他本有大好前程,也是因我,才会离京。算起来,我们之间,又哪里说得清,是谁对不起谁呢?”
绿芍见她说着,神色便低落了下去,顿时慌了神,忙道:“那……那行罢,不过是多做些饭菜罢了,我做便是了。殿下,您可千万莫要为这些事再难过了!”
“知道啦。”云嫤道,又不好意思地拉着绿芍的手晃了晃,道:“好绿芍,辛苦你啦。”
“不辛苦,不辛苦。”绿芍撇了撇嘴,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便宜了那些蹭饭的罢了!”
云嫤一听,顿时和绿芍一块笑倒了。
****
这段时日,因了叶煦刚到鸣州不久,他每日里有很多公务要忙,对饭桌上发生的这些事,其实一无所觉。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了。
这一日,散衙之后,云嫤便回了房里,脱下公服,换上一身家常的衣裙。
宅院里只住了他们这几个,旁人并不会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她乔装改扮的事,所以,她在这里一向没什么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