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征敏锐觉知出她的情绪,问:“是不是委屈了?”
“有点。”春蕊形容:“一截小指腹那么大点。”
严文征劝解:“工作中的忍让和妥协无法避免。”
春蕊顺坡说:“所以我来找你诉苦了。”
严文征装傻询问:“有效果吗?”
春蕊直白地说:“感觉好多了。”
严文征轻轻搓捻着手指,谋划什么的样子,受宠若惊道:“这么依赖我啊。”
春蕊作威作福:“肩膀那么宽,给我靠靠不行啊。”
严文征“嘿”一声,诚心逗她:“借别人的东西用,还这么嚣张?”
“不是借。”春蕊着急强调所有权,“它们现在就是我的。”
严文征禁不住低声笑,“你的。”依着她,“没人跟你争。”
异地恋最是折磨人,奈何两位又同时身在剧组,不是来去随心的自由身,隔着远远乡,只能借着口头腻歪,缓一缓那点看不到摸不着的心动难耐。
转眼到七月底,严文征结束了《西河大剧院》所有戏份的拍摄。
结束工作已是深夜,到家休整一天,翌日,机场与彭凯汇合,同一班飞机飞北京,赴全德泽费劲周旋的“家宴”。
彭凯随剧组去蒙特利尔取景,在加拿大待了半个月,刚回国两天,时差尚没倒过来,一沾着座位拼命打哈欠。
许是因为白天,头等舱满员,有乘客偷瞄他和严文征,窃窃私语。
彭凯浑不在意,挨着严文征说话:“奖不奖项的都是扯淡,砸钱的游戏,团队公关跟上了,奥斯卡小金人都能捧一座回家,这些年在公关酒会上喝吐血的导演,耍出来的洋相还不够多么,都是文化人,不嫌寒碜。”
严文征平静地讽刺他:“你在席间推杯换盏,我看着玩的挺开心的。”
“无奈之举。”彭凯啧一声,岔开了话,“对了,最近有个电视剧的本子找我,价钱给的很高。”
严文征随口问:“多少?”
“8700万。”彭凯甩甩头,二百五地感叹一句:“真看得起我。”
严文征说:“接吗?”
“拒了。”彭凯翘起二郎腿,懒懒散散的,“烂俗古偶剧,剧情有硬伤,而且拍摄周期要八个月。年龄大了,身体吃不消。”
口气听起来略有惋惜,严文征猜测:“你是不是有去拍剧的想法了?”
“新的尝试嘛。”彭凯有话直说。
严文征没发表反对意见,反而挺支持的:“最近一批搞电影的团队跑去拍网剧了,出来的成品质量挺高的,你可以留意一下。”
“不急。”彭凯是个随心所欲的性格,“随缘吧,能等来好本子,也算是我修来的造化了。”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滑停,严文征和彭凯走贵宾通道出去。
全德泽的助理来接,直接载去全德泽家里。
全德泽老北京人,享有一栋四合院,青瓦红门,装修相当古朴。
他这回请来小聚的,除了业内的三两好友,有一位重磅人物,多重身份,最与之休戚相关的一重是某电影节组委会的主席,叫葛长新,与全德泽年龄相仿,但比全德泽保养好,因为身形偏瘦,更显得年轻。
全德泽引荐。
严文征和彭凯与葛长新握手,彭凯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不用紧张。”葛长新慈爱地冲他说,“电影文娱会上你得奖,奖杯还是我给你颁发的呢。”
次级奖项没想到会邀他坐镇,彭凯诚实地说:“就是看着您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活动人多,认不得正常。”葛长新丝毫不端架子,微微侧身,又转向严文征说:“我知道你,《窗外有片红树林》我当年在印度看过展映,里面你的戏份虽然少,但长相太出众了,能让人记住,后来《西瓜树》报名电影节,我还没进承办单位任职,被朋友拉去帮忙选片,分享会上三百号人一致认可你的表演质量。”
时间线拉得遥远了,严文征恍惚一下,谦虚道:“非常荣幸。”
院落有张八仙桌,全德泽招呼大家落座。
保姆添了茶水。
葛长新抿口茶,续着话头继续聊:“你今年又跟刘志峰合作了吧?”
“是。”严文征说,“没想到能有第二次合作机会。”
葛长新:“他主动找你的?”
“算引荐。”严文征谨慎道:“我之前跟尚林庆导演仅有两面之缘。”
“强强联合啊。”葛长新熟悉业内行情,稍一转脑筋,差不多拼凑出他们剧组的班底,欣慰地说,“你们这次野心不小啊。”
严文征不否认。
“好的作品就应该被看见。”葛长新认同野心是好事,娓娓道来,“虽然现在都在追逐商业性的电影,为博眼球总在题材上投机取巧,但说难听的,它们只是影像,还称不上电影。一部影片要承载一定的艺术性,艺术性便是它的影响力。国内的电影人应该更有使命感一些,朝外输出我们的文化。”
严文征点点头,他不是趋炎附势的性格,这么多年先后跟一批优秀的导演合作,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和思想美学,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也看淡了什么,对于葛长新的展望,同意观点,但不强求做到。
拍电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