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事脸上的肉轻轻一颤,诧异的抬起双目。
“确实是你散尽家财才有的地方,但赚的钱呢,不都进了你的腰包?”
王主事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本想着小妮子应当被她唬住了才对,没想她是没进半点油盐,一时间脸色难看了些。
“就是越看重这些艺娘,越不会领她们走上歧路,不过是银钱迷人眼,那做妓来的脏钱更香些是么?”
一句话将王主事抒情的神情打碎的干干净净,她拿帕子擦了擦双颊莫须有的眼泪。
“小姐既然发觉,老婆子也不想装什么了,这事我认栽。”她长叹了一口气,“但我得说,我没事也不想得罪你,是谁做的你心里应当自己有数,公堂上我认了,私底下你别再报复。”
宋月稚给那些人抛了橄榄枝,听竹居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濒临倒闭了。
而小姑娘却是轻轻笑了笑,小幅度的摇了摇首。
王主事眉目一厉,“别蹬鼻子上脸,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要是把事做绝了,老婆子非得给你咬下一层皮来。”
而这副威逼的模样,倒是让宋月稚看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若是你那日与我说这些,或许我就不会想与你动手了。”她叹了一声,“可惜你选择保全你的富贵。”
王主事一拍桌子,“别说废话,到底你要怎么做?”
“我给你银钱,以后听竹居归于我名下。”
“你要把那地方买下来?”
王主事觉得她人傻了,那地方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谁敢接手,谁就是嫌手上的钱太多。
“我心疼那些艺娘。”宋月稚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和的女子,连语气都柔软了下来,“起码你的初衷是好的。”
王主事忽然一涩,从心底涌出一种发麻的感觉,延到了四肢百骸,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当时想建立听竹居的时候,不就是心疼那些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么,可是后来......
她嘲讽道:“那地方现在可是和青楼......”
“不过是自己糟蹋自己,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子想做妓。”宋月稚朝她笑:“她们不想的,就不是青楼。”
不过是自己糟蹋了,王主事不知道被哪里触碰了一点,她直起腰杆,觉得嘴里索然无味。
她答应了。
两人商量了价钱,宋月稚见她开价不高,索性也不与她再谈,约了个时间写字据画押,再是叫她去府衙认罪伏法。
她手段毒辣殴打半身契下属,应当是赔些银子再受些皮肉苦,若是打点到位,也不会受太多牢狱之灾。
王主事左右想了想,总比听竹居闹出人命来要她偿命来的好。
“回去吧,过几日我派人陪你去府衙,你身后那个也赶紧断了联系,再找个时间远离了溱安,免得招到仇人报复。”
宋月稚站起身准备走了,却忽然被王主事叫停了。
“我离了溱安也没地方能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膝下无子无女,又一大把年纪了,混了好些日头才在溱安扎下了根,怎么还有力气再去其他地方打拼。
宋月稚疑惑的看她。
这与她有何干系?
两人静默了一会,还是王主事憋了憋,拉下脸来说:“小姐要是不嫌弃,老婆子对收银管账之类的还有些心得,对听竹居的各个地方还算了解,要是小姐蒙着头去估计要不了多少日子得黄。”
宋月稚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问了句,“你想帮我做事?”
“不要多少银钱,就混口饭吃。”
本以为像她这种得力干将怎么也会被接受,却没曾想宋月稚却思考了半天,然后用一种打量商品般的眼神看她。
“?”
好半响,宋月稚道:“怕是不行。”
王主事这下比刚刚还要挂不住脸,她就没这么被嫌弃过,而且是这般直接的拒绝。
可若是不争取,便要真的离开溱安了。
她忍着气道:“我不要银钱。”
“也不行。”
“不要吃住。”
宋月稚摇头。
王主事气的站起身来,“你凭何看不上我?”
只听她声音清淡,理所当然的说:“听竹居那些艺娘,不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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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梅知江这边的人都在谈着一件事,江汶琛来这边挑选锤子的时候听了一嘴,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听竹居的王主事知道吧,她当面亲自给那些个娘子道了歉,还写了好几分认错书,之后去府衙自首了。”
“这么有骨气?”
“我就说那地方有古怪,好好一花楼,非得弄勾栏的做派,八成是被人当刀使了。”
“不过话说,她那地方也卖了呀,卖给谁了?”
“不知道,只是我昨日去了一趟,府衙刚给解封,随口提了一嘴,那些个娘子护的呀,应该是个大人物。”
“不过好在还能去,要是真倒了往后那里的小调就听不着了。”
江汶琛摸了摸柄,再站起身来往掌柜的那去了,赵趁买了蜜饯回来,他随手拿起一个,放在口中尝了尝。
“味道不错。”他评价了一番,“贵么?”
赵趁咧嘴一笑,“我按照公子的法子与那商贩砍了砍价,便宜卖给我们的。”
江汶琛叹气,“只是观里的老道又该念叨了,这样穷着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