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双双映着亮光的眼睛让人有些头皮发麻,宋月稚看了一会, 慢慢放下车帘, 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姑娘你还笑,若是待会他们对我们动起手来, 怕只有哭了。”
傅桥抓紧了自己的手帕。
她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极端, 专门堵在这必经过的路段上对这些权贵实行报复。
这小石子虽然不痛不痒的,但实在是让人丢颜面。
很快,听竹居的车架到了那边的地界上, 几人都吊着心生怕这群人不讲理的粗蛮动手。
可马车稳当的在路上压过, 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直到行入了岔路口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难道是被官府的人压走了?”铃可心中一喜,复又叫车夫快些驾车。
她感到惊奇, “还是他们故意不找我们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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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听竹居,如如早就守在门口了,这次她没去筵席。
见人回来了,上前了两步,对宋月稚低声道:“那两个孩子没走。”
宋月稚停住脚步, 见不远处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高的有些瘸。
他把怀里包裹的干干净净的东西拿了出来,行至铃可面前,弯下腰捧着递给她。
如如的声音有些愤懑,“他们怕我是骗子,说是要亲手交给你。”
小的妹妹依偎在他哥哥一侧,小声恭敬道:“这是......桂蓉糕,哥哥怀里捂着,不凉的。”
说罢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糕点真的是太香了,她从未闻到那么好闻的味道,也从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香的糕点。
光是在这闻着味,就让她口齿生津,使劲的吸着就满足的不得了。
可这么大的咽口水声到底是让她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些薄红,头低到了门槛下。
铃可一时间有些怔神,还是宋月稚唤了一声,这才想起接过那糕点。
从宋月稚让他们帮忙跑腿,到参加筵席回来,少说他们已经呆在这好几个时辰了。
“多谢。”宋月稚说。
“小姐,这是剩余的银钱。”哥哥将怀里细碎的银子掏了出来,在衣衫上擦了两下,朝她递了过去。
剩的不算不算多,但应当能抵正常人一日的工钱。
宋月稚细想了下,接了过来,又分了一半递给他,“这是跑路的钱,我记得聚安酒楼这时候打烊,多做出的东西许是能便宜些。”
“谢谢,谢谢。”
哥哥连连弯腰,眼里满是感激,接着拉着自己妹妹的手转头离开了。
宋月稚瞧着他们一蹦一跳的背影,眼里落了些柔意。
再转身便发现江汶琛淡笑着看她。
她一指铃可手上的糕点,问:“要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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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善心大发,一掷千金呢。”
“我不是傻子。”宋月稚略感古怪,“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帮的多了就成理所当然了。”
小姑娘的脚在椅子下一晃一晃的,清瘦的脚踝白的晃人眼睛。
她拿起糕点往嘴里塞,似乎一点也不顾仪态,四周都是熟人似的。
舔了舔指尖,她道:“我不是有钱人,救不过来的。”
一旁的铃可忍不住扶额,小姐以往在她们面前算不上特别注重礼仪,但好歹到了人前也做做样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江公子的关系越发好了,这时候也不拿他当外人。
真是不雅的很。
江汶琛支着下巴,眼尾带笑,“那下一步呢?”
“官府的作为我不予评价。”宋月稚沉吟了一下,再是道:“他们是想等到拨款到了再将事处理好,这段日子还是用武力镇压。”
“对。”
“但这时候的局势,怕是很难等到了。”宋月稚双臂交叠搁置在桌上,“既然官府不作为,这段时间我就出出力。”
江汶琛没想到她这样豪爽,不禁问:“不是没钱么?”
“又不只有我一人出钱。”宋月稚微扬起首看他。
“筹集善款?”江汶琛微垂眼皮,“如今难民生生事,不一定有人愿意。”
“只要撑到他们的资助来了,便算妥当了。”
宋月稚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公子你说的,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帮难民其一是为了还那个小女孩的恩情,其二是为了听竹居这些来自十三州的女子。
十三州的战火是她父亲带来的,便是他的女儿,也该为这些人做些事。
可若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救这么多人,也未免痴人说梦了,她只要力所能及,其他的只能看天意。
许是在筵席上没吃饱,她很快扫光桌面上的糕点。
江汶琛递给她布帛,看她看似斯文的擦了擦嘴角。
他一哂,“这么听话啊。”
“亦师亦友,说的便是公子了。”宋月稚从容的夸奖他,“该叫先生?”
小姑娘水杏似的眼睛正对上他的视线,她太自然了,那眼底干净的像雪山顶上的水流,对他坦诚至极。
江汶琛不动声色的避免她的注视,道:“莫要乱叫。”
“这句话有私塾先生的味道了。”宋月稚打趣他,“当朝宰执门生遍及天下,公子应当早些习惯才是。”
可惜他不给面子,“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