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权越就在楼下等着她。
对方头发凌乱，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一晚上没休息。
“青姐。”她还未靠近，权越就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冯青嗯了一声，问他：“他在上面吗？”
权越慌忙点头，又想要解释什么：“青姐，我……”
冯青走到他身边，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行了，没多大的事。”
她泰然自若，仿佛昨晚那个夜色里发疯的人只是权越的幻觉。
权越搞不懂她想的，傻傻站在那里。
她往楼道走了几步，看权越没跟上，回头道：“嫌不热？”
权越闻言，这才两步跟上她，又因为心中愧疚，不敢像以前那样靠着她，只能落后两步。
她也没当一回事，转身上楼。
屋子里开着空调，窗帘拉着，一片晦暗，门一打开，冯青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臭味。
她皱了皱鼻子，走过去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刺眼的阳光一瞬间照亮整间屋子，原本蜷缩在沙发上的青年哼唧一声，翻了个身。
冯青走过去，拖了个凳子坐在那里。
盯着沙发上头发脏乱，满脸伤口的人看了一会，她才开口喊了声：“冯乐。”
一个激灵，沙发上的人见鬼似地睁开了眼睛。
他刚开始还有些不知方位，等转头看到冯青，一个哆嗦，直接摔在地上。
哼了一声，他抱着腿蜷缩在沙发前，想看又不敢看冯青。
冯青不想看他那样子，将口袋里的卡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道：“这里面有三十万块钱。”
冯乐闻言，本就通红的眼睛一下就湿了。他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声音沙哑地喊了声姐。
冯青这才回头看着他。
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冯青这才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冯乐，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冯乐一抽。
他比谁都了解他姐。
她姐这人平时看起来冷，但说话永远都会给人留一步，而一旦她决绝说出什么话，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一下就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姐，我错了。”
冯青看了他一眼，说：“起来。”
比起昨天愤恨的语气，今天的语气只有无奈。
冯乐闻言，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裤腿，哀求道：“姐，我真的错了，我昨晚那是发混，我嘴巴贱，我不该说那种话！”
说完，他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打得不轻，他本就满是伤口的脸上立刻红了一片。
冯青看着他那样子，心里翻江倒海，但也没有伸出手去扶他。
深吸了一口气，冯青道：“冯乐，咱妈去世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冯青，我这辈子为了好好活着，最开始求你爸，后来又求着你爷爷，我一辈子没过过一天有尊严的日子。以后，你跟冯乐，你们两个人，日子再苦，一定不要随意欠了人家的东西，要活得有尊严。”
冯乐又是一抽，弯着腰啜泣起来。
冯青又说：“你姐我活到这么大，拉过我一把的人很多，我都记着。我就想着哪天还回去，就想着给你做个好点的表率。结果我现在发现我似乎是错了。人活着，哪能不相欠。反而是我总是把自己拧太清，以为这样就能活得自在一点，结果不仅自己活得像个白眼狼，还害了你。”
“我昨晚一直在想你高中打架被退学的事情。你记得吧，你们那个班主任其实挺喜欢你的，她来跟我说，让我给校长送点礼。我红包都包好了，结果你拦着我，说要是我去，你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我当时大学才毕业，还是年少轻狂，不懂那些，怕给你做了不好的表率。结果你退学这些年……我不知道，要是你继续读书会不会不一样。要是妈在的话，她肯定不会让你退学的。我到底不太会做家长，你原谅姐姐。”
“姐。”冯乐早已泣不成声。
冯青接着说：“这钱是我最近演出赚的，你先拿着去还债，后面的再慢慢来。姐也只能帮你这一把了。”
冯乐听了这话一脸惊慌地来拉冯青，一边不停说自己错了。
冯青看着他，说：“别哭，咱们这关系还能断了不成。只是姐姐我的力量有限。以前我一直想着不能向别人借光，现在发现，自己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
“行了，去洗个澡，好好捯饬捯饬，也不是什么大事，总能过去的。”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
冯乐见状，赶紧来抓她，一边不停喊着：“姐，姐，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傻了！”
冯青站在那里，好久，道：“冯乐，姐姐二十七岁了，玩了乐队十九年，也想用自己的钱给自己买把好点的吉他。”
冯乐听完这话，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魂一般傻在原地。
冯青不再看他，直步离开。
烈日当天，不知道是不是刚从空调房出来的原因，冯青眼前白了下，好一会才能看清东西。
“青姐。”权越追了出来。
冯青回头。他快步走过来，低着头，道：“青姐，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要是我能够细心一点……”
冯青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道：“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情跟你无关。我还有演出，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