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郎生得一副好相貌。”
赵高神色微动,看来晅美人今天不会轻易放她走了。
“谢美人称赞。”她多余的话也不说,等着芈晅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芈晅掩下心中的焦虑,缓缓笑道:“赵侍郎才学甚佳,又生得这样好,难怪能得大王重视。”
这话说得意味非常,就差揭开那层遮羞布直言她以色惑君。
赵高也不恼她,干巴巴回她一句,面上连惊慌的波动也不曾有。芈晅一激不成,顿时觉得这人轻视怠慢了自己。
“赵侍郎不需自谦,大王与你情谊深重,哪件事能缺了赵侍郎,”芈晅假笑着,上去拱手道,“芈晅嫁入秦国,但若抛弃孝悌之义,置楚国于不顾,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秦妇。赵侍郎善心仁德,我只求赵侍郎能在大王面前,为我王兄说上几句话。”
赵高垂下头,“晅美人,秦楚乃国事,臣听命于大王。这忙,臣帮不了美人。”
要赵政放弃或延迟攻楚,无异于痴人说梦。为收并六国,秦国几代君王又是变法,又是改制,这是属于秦国的历史巨轮。无论是晅美人还是她,都将被这巨轮碾压。
再者,楚国阶级固化,早就腐朽不堪。新王继位,疑点重重,王室众人心下谁也不服谁。这看着昌盛的国度,只需飓风一卷,便会被连根拔起,连个残迹也留不下。
芈晅面上的笑倏尔收住,“赵侍郎说的话,大王怎会不听,只要赵侍郎在榻上为楚国。”
说到一半,芈晅瞬觉自己失言。
赵高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蜡,赵政和她的流言,都演变成这样了?
“晅美人在宫里说话,还是慎重些,”她冷声道,“臣还有事,告辞了。”
她说完,躬身一拱手。
一道刺眼光亮乍然划来,直冲她胸口身后。“赵高!”突然一声惊呼,有人将她猛力一拽,翻转身体抱紧。
“大王!”赵高瞳孔放大,不可置信望着对面的人。赵政一声闷哼,背后倏然感到剧痛漫天。
她快速扶住赵政,一腿踢中婢女的面门,匕首咣当飞出,落到她脚下。那婢女滚地之后,就要来抢匕首,意图再次刺她。
赵高脚上一勾,挑起匕首,立马果决出手,扣住婢女的手腕,反手一刺,插入她大腿。
“啊!”婢女遽然惊叫。
闻讯赶来的护卫队大骇,纷纷举剑欲刺。
“慢着,”赵政短喝,“带下去好好审问。”
“喏!”
面对这惊变的芈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发青。刚才婢女一把推开她,她一头栽倒,撞在山岩。回身时,赫然发现一面都吝于见她的大王,后背血水一片,将赵高护在怀里。
而行刺的人,竟然是她近身侍候的婢女!
“大,大王。”她张口结舌,视线茫然追寻着大王。
“将晅美人一起带走!”
一道冷声令下,芈晅突然转醒,挣扎着想要摆脱护卫队的钳制。
“大王,大王,妾不知此事啊,妾不知此事,唔。”
有人拿布堵住了她的嘴,芈晅惶恐瞪着那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一息之间,怎么就成此番情景了。
赵政面上苍白,一双眼仔细打量着赵高,唯恐她受到一丝伤害。
“你可被伤着了?”
赵高任他握着手臂,缓缓摇头,心里已是潮浪翻涌。
第64章 便宜
嗓子差点被吓劈掉的尉仲, 手忙脚乱过来搀着赵政,见赵高检查着大王后背伤势,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顿时低声呵人抬辇, 赵政虚弱摆手,半边身子挂在赵高肩上, 由她扶着挪向章台宫。
那婢女第一刺出了九成力, 伤口颇深。衮服之上墨色如云, 金色绣线被鲜血染红,迅速蔓延到整个后背。
赵政伏在漆床上, 命尉仲立即封锁宫内消息, 如今秦楚之战, 战事激烈,此事势必不能传出去。
赵高脱下他一层层的衮服,胫衣,伤口的肉竟然向外卷开,鲜血.淋漓碎肉被带出, 赵政喉间闷哼,惊呼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中郎端来凶器,原是那匕首, 刀尖淬上了倒刺, 一旦被刺,再猛力扯出刀身, 流血是轻,被扯断筋膜伤了根本才是最可怕的。
赵政脑袋上,发了一轮又一轮的汗水,背上湿漉漉的,血和汗水混做一团, 立即洇湿了底下的褥子。
他偏过头,抬起无力的左臂,握住她的手,“寡人在,你不必害怕。”
殿内一众侍从默默将脑袋压得更低,谁要是敢乱传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绝对会被笞到一个月下不了地。
赵高睨他一眼,抽出手,麻利为他处理着破碎的伤口。脸上看不出有异,轻颤的手指却昭示着内心的后怕。
血水换了好几趟,赵高为他绑好绷带,众人扶起赵政,换了新的褥子。尉仲眼力极好的端来热水和葛布,对赵高道:“大王伤势危重,又身染血污,小人等不敢再伤了大王,还要劳赵侍郎再为大王净身。”
说完,他也不等赵高应,瞄了眼大王,果然得到大王赞赏的眼神。
赵高接过水盆,绞干葛布,半跪在床沿,一点点为赵政擦着后背的污迹。
轻缓的力道引起的痒意,瞬间盖过了伤口的疼痛。赵政眼神幽暗,不自然移了移双腿。他哑着嗓子,对尉仲道:“快去去查问行刺之事,务必要将此案关联的宫中之人一个个全部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