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霁忽而开口道:“不是想进去看看吗?”他朝那紧阖着的房间大门示意了一下:“叫他们给你打开。”
沈容倾回眸望向那一院子的人,刚刚极力阻止她的,现在没有一个敢吭声了。
口口声声是为了老侯爷的身体,可真到了危及到自己,刚刚义正言辞的阵仗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沈容倾轻敛了眸光:“那殿下稍等我片刻。”
魏霁微微颔首,算作是默许。
沈容倾从人群中穿过,先是不动声色地安抚了一下沈雅娴,而后叫月桃跟上,两人一同往石阶上走。
站在大门两边的小厮直往郭氏那边瞧,但魏霁就在那里看着,郭氏也不敢这会子再站起来说些什么。
所有人的眼神无形之中都渐渐移到了沈容倾身上。晦暗复杂,每个人都怀着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魏霁捻了捻手里的玉扳指,忽而薄唇微动:“倾倾。”
众人眼中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沈容倾愣在了原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在唤自己。好看的杏眸茫然地眨动了两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是唤她什么呢?!
她张了张口,太过惊讶以致于半天没能发出回应他的声音来。
魏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一笑,语声低醇慵懒:“快些。”
沈容倾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了起来。
出来……等出来再问他!
大门两边的小厮没办法上前打开了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但这样的药味与魏霁寝殿的截然不同。苦涩中透着压抑的难闻,沈容倾本能地蹙了蹙眉。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比她上次进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月桃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即便已经知道了沈容倾在治眼睛,也丝毫不敢有半分地怠慢。
沈容倾踩在那厚重的地毯上,许是沾染过药渣的缘故,地毯上原本的纹路已经显得不那么清晰了。屋子里不算是完全没有人打理,但至少可以看得出,负责这里的下人偷了懒,很多角落里的地方积了灰尘,窗台边的盆景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更换过了。
月桃从腰间摸索了一阵,拿了条帕子出来:“主子,您用这个吧。”
越往里面走,屋子里的药味越是难闻,上次她和沈雅娴进来也只是远观,这会子真正走进去了,才发觉屋子里的空气真的非常不好。
沈容倾拿帕子掩了掩口鼻,本就敏锐的嗅觉在这样的屋子里甚是难捱。可她尚且如此,她祖父那样的病人怎能长期生活在这里。
卧室的每个窗子上都挂着厚厚的床帘,即便在正午阳光最充裕的时候也能很好地阻隔住光线照射进来。
沈容倾隔着缎带细细打量了一下,上次她们进来的时候,郭氏说她祖父正在休息,所以要弄得暗一些。可现在看来,这些帘子好像并不常被人打开,更别提开窗通风了。
大伯母口口声声地照顾,就是这样的吗?
“主子……”月桃欲言又止地唤了她一句。
沈容倾似有所觉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纤细的手指渐渐紧攥。
从前那个威严却对她总是慈祥和蔼的祖父此刻正闭目沉睡着,他脸色不大好,人也比记忆中瘦了很多,头发经过岁月已经全部都白了。
沈容倾想起年幼时,祖父总会在休沐的时候带她上街市还教她识字,家里有那么多孩子,却每次总是对她格外偏心。不管她犯了什么错,连她父亲都想罚她了,最后出面都是祖父说不要追究了。
她唤了两声“祖父”,回应她的只有房间里的安静。沈容倾红了眼眶,月桃看着也是难受。
“主子……我们先出去吧,待会儿江先生来,一定有法子医好的。”
沈容倾阖了阖眼睛,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做。
站在院子里的人一听见动静,视线顿时都聚焦了过来。沈容倾留意到刚刚她不在的时候,以大伯父为首的好几个人都试图过去跟魏霁说上几句话,就在她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有人想往那边凑一凑。
沈容倾蓦地开口道:“来人,去将屋子里的床帘全部撤下来。外间的地毯换新,再将离卧室最远的窗子打开,等祖父醒了再给卧室通风。”
郭氏明显变了脸色。她就知放她进去准没有好事,奈何慎王还在那里看着,她只得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老太爷卧室里的床帘也是按照大夫的嘱咐挂上的,白日里光线太足,会影响老太爷休息。”
沈容倾杏眸微抬:“怎的,床帐还不够?屋子里还需要昼夜都黑着?”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先前那个自称是这里掌事的下人:“夫人派你来这里做事,你就是这样整日在这里偷懒的?”
月桃应声将屋子里都开败了许久的花枝拿了出来掷在地上。
那婢女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奴婢一时疏忽,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沈容倾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你今日的疏忽好像也太多了些。”她直接望向郭氏:“大伯母好像选人不太尽心?”
郭氏恨得咬紧了牙根:“这贱婢偷懒,我这就选个更稳妥些的人过来。”
“不必了。”沈容倾缓缓走到了魏霁身侧,潋滟的杏眸隔着缎带望上他深黑色的眼睛:“殿下,可否准我先暂借两个王府里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