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情况……”医生开了口却又停顿, 似乎还在斟酌措辞, 她并不催促,静静等着,直到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到了门前。
夏晰抬起了头。
与陆冕对上视线的一刻,她下意识地慢慢站了起来。
……
陆冕在身边坐下了。
手被他握在了手中,十指交扣,重新坐下后,夏晰的眨眼频率比平常要快一点。
医生略带讶异的眼神笼在他们的身上,顿了一会儿,重新开了口。
如果要说一开始就早有预感,那未免过于逞强,夏晰还不到三十岁,即使在被建议转诊消化科的时候,也不会想象到多严重的后果。
“从胃镜显示来看,不是很乐观,不排除胃癌的可能性。”
“已经取了活样送检,一个星期后会有准确的结果。”
“总之一周后来复诊吧。”
这些话浅显易懂,余音在空寂的室内消散,夏晰什么也没问。
谢过了医生,她离开得很平静。
陆冕跟随在旁,沉默地一同走着,有了段距离之后,她才想起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刚做过胃镜,她面色发白,看来有些虚弱。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想一个人待几天。”夏晰轻轻地从陆冕的手中抽出了手。
仿佛刚才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宣判,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晚点再见面好吗?”她加快步伐径直往前走去,“等结果出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陆冕跟上。
“我陪你等结果。”他说。
手再一次被他握住,夏晰停了停,侧目。
从这个视角,她读不到陆冕脸上的表情,稍稍定了神之后,她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能处理好。”
“你也别太担心,其实应该不会像医生说的那样……”
夏晰的话没能说完,陆冕很少这样将她打断:“让我陪你。”
她半开的嘴唇无声翕动了两下。
听到他继而对自己道:“我可以答应你。”
“答应什么?”夏晰不解地问。
她脚步略有顿滞,陆冕便走在了前面,牵着她,一直朝大门的方向去。
“确认了你没事,我就放手。”他直视前方,说得很平常,“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那一刻,夏晰茫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陆冕在前走得不疾不徐,留对她的,始终只有一个背影。
“我知道,这段时间追着你不放,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的声音中辨不清喜怒哀乐。
“我也知道,你是被我逼得实在没办法,才会跟我……”
他尝试了几次,没有说下去。
“陆冕……”夏晰皱起眉头,偏过了脑袋。
“以后不会了,我可以放你自由。”他很快换了一句话,继续说。
“不过,起码这种时候让我陪在……陪在你身边。”
陆冕波澜不惊的声调间不经意泄漏了一个颤音,整个人也呆了呆,随之伫足。
不过,他立刻调整过来,自我平复了一下,便牵着夏晰朝前走了。
而她惊讶在后看着。
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夏晰都是这样,怔怔地将他凝视,凝视着。
-
她最终随他回了家。
第二次踏入这个地方——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两个月前的那场大雨。
那场大雨,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澄澈的灯光,温暖的长毛地毯,怎么也输不了的扑克牌……
夏晰站在厨房的冰箱前,又看到了上面贴满的纪念品与照片。
“过来一点。”陆冕摸了摸她的脑袋,打开那扇门,从里面拿出瓶豆奶。
不过一会儿,那瓶豆奶便回到了夏晰的手中,玻璃瓶上泛着层白雾,摸起来温热,拧开盖,蜂蜜的甜香漫出来。
一天没吃东西,暖暖的液体注入胃袋,让她感到舒服了不少。
“去玩吧。”看着她喝完,陆冕轻拍了她两下,回到流理台前,继续准备晚餐。
夏晰捧着还热的空瓶子,不自觉朝前走了两步,他抬了头,一伸手把那只瓶子接过去,找了个地方放好。
“去吧。”陆冕放柔声音,又说一遍。
在他的注视下,夏晰退出了厨房。
陆冕处理食材的动作细致而专注,还是在剥完一小碟虾仁之后,才发现她并没有真的走。
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脸出神地正看着什么发呆。他循着她目光望过去,不觉笑了一下。
陆冕从身后将人圈住时,夏晰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稍愣了愣之后,仍旧定定地看着她一直在看的东西。
那是冰箱上的一张照片,其实上次来时,她就被它吸引过一次。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是在奥斯陆拍的。”陆冕将脸贴在了她的额角上。
“这个地方,是机场的离境大厅,每个坐飞机离开挪威的人,都会从这块地板上走过。”
他将照片的背景讲述给她听,夏晰“嗯”了一声,伸出手去,食指点在相纸上,小心地勾勒。
“很喜欢?”他轻声问道,想要吻一吻她的脸,“咕嘟咕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燃气灶上煮着的粥溢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