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与她说过不要随意走动,怎么还受了伤?
永康暂住的厢房外留有一支千乘卫,温蹊抬步要往里走却被拦了下来,“县主,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永康公主休息。”
“我不进去,”温蹊看着千乘卫腰间挂的刀,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忍不住问,“永康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永康公主性命无虞,县主请放心。”千乘卫道。
知道永康性命无忧,温蹊放了心,原地站了会儿,便回去寻长公主。
因着早有防备,这场刺杀处理得轻而易举,并无太大损失。
温蹊被长公主以受了不小的惊吓为由,摁在床上灌了三日的补汤,闹得温蹊日日晚上睡觉不停地蹬被子,口中还起了疮,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又喝了几天的藿香水。
五日后,昭毅将军年雄,叛国弑君,诸罪并察,于午门斩首,首级挂于城墙示众三日,五服以内,腰斩,五服以外,成年者,男子发配,女子充为军妓,未成年者,贬为奴籍。
纪北临一来温府就被温乔拉进笔烟院给他讲近日发生的事情,温蹊同温乔一人捧着一碗绿豆汤,听得极为认真。
“纪大人,永康公主没事了吧?”温蹊问。
“年雄原就计划若是刺杀失败,就安排一人假意刺杀皇上,让年蜜为皇上挡刀,以求保全年蜜,所以下手留了分寸,孰料永康公主突然挡了上去,幸好如此,是以并未伤及要害。”
温蹊愣了愣,“所以年将军,不是,年雄才说这样才能保护年蜜……”她抬起眼与纪北临对视,“他居然还为年蜜留了后路。”
“年雄起于草莽,自幼父母双亡,只有这一个妹妹,未得势时便对其百般纵容,年蜜在府里,哪怕是年雄的夫人都要让她三分。”纪北临叩着桌沿道。
一无所知的温乔迷茫地看了看温蹊,又看了看纪北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无人搭理他。
温乔自讨了个没趣,便换了个话题,“年雄为何突然要刺杀皇上?他已是昭毅将军,若是再打一次胜仗,依旧可以加官进爵,何况他的妹妹亦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再说即便是他刺杀成功了也名不正言不顺。”
温蹊听完温乔的问题,也看着纪北临点了点脑袋。
“二少爷博览群书,可曾知道海晏河清珠?”纪北临不答反问。
“这个我知道,”温乔把绿豆汤往身边的矮几上一放,跑到书桌后,掀起袍子一脚蹬在太师椅上,以笔洗做板,往书桌上一拍,“这故事我曾听说书人说过。”
温蹊觑着自家二哥,生得挺好看,可惜是个傻的。
“二哥,说重点。”
“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年前朝皇帝无道,高祖顺应天命起兵讨伐,殷皇后武将世家出身,被殷老爷许给高祖,这殷皇后有个故交名叫晏忌,”温乔说着,看了纪北临一眼,见纪北临面无异色,才压低了声音,“据说殷皇后原是与晏忌两情相悦,原本是要嫁给晏忌的。”
“乱世之中,晏忌靠着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为高祖起兵提供了不少钱财,大楚建立后成了开国首富。殷皇后某次生辰,晏忌寻了一名巧匠,将大楚山河全部收于一拳头大的珠子里给殷皇后做了生辰礼,殷皇后为其取名海晏河清珠。殷皇后逝世后,这颗珠子就被收入国库,□□当年为表与突蕃交好,便将这颗珠子当做和亲公主的嫁妆之一带去了突蕃,不过先帝时突蕃又将这颗珠子当做寿礼送了回来。”
温乔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绿豆汤一饮而尽,绿豆汤里的冰早被放化了,喝起来过分甜腻。
温蹊一脸震惊地听完皇家辛秘,然后不解地看着纪北临,“所以,为什么年雄要造反?”
“年雄说,”纪北临支肘撑着头,“他祖上原本是姓晏。”
“你的意思是,”温乔不可置信,“年雄觉得当年晏忌与殷皇后有染?□□其实是……”
温乔的话戛然而止,纪北临靠着椅背,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乔,“二少爷聪明。”
温乔咳了一声,伸手把路过的团子捞进怀里,低头去顺团子的毛,“平日里的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我看多了,也就那么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温蹊托着脸琢磨了半天,才抬起头瞪大了眼看着纪北临。
纪北临将食指放在唇边,对她摇了摇头。
若是□□本是殷皇后与晏忌的孩子,那这大楚,确实是晏家的天下,年雄如果真是晏家后人,也就有了造反的理由。
温蹊越发觉得她上一辈子的二十余载简直是白过了。
***
听闻永康已被接回皇宫,温蹊借入宫看望太后之名见了永康。
确如纪北临所言,永康的伤势不重,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温蹊被宫女引着进了康宁宫,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地的礼物,才见到一袭华服的永康。永康见了她,从椅子上起了身,笑着迎上来拉住温蹊的手,“期期,你来啦。”
“公主,淑妃娘娘派人送来一对红玉手钏。”宫女进来。
永康扫了一眼,淡淡道:“收入库房吧。”
等宫女离开,温蹊拉着永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同你说过祭天之时不要随意走动吗?”
永康坐在垫了冰丝垫的卧榻上,摸了摸肩上的伤,苦笑了一声,“若祭天那日我没有替父皇挡那一刀,便是我回了宫,依旧是当年那个无足轻重的公主,可我若替父皇挡了那一刀,一切就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