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没等苏铁柱说话,王翠芬就跳了起来,“苏老二你个瘪犊子的玩意儿,你赚钱了去首都的时候没想过我们,现在没钱了倒是想回家里头赖着了,我看你是做梦呢!我告诉你,现在这家里头是我跟你大哥当家做主,这事儿你大哥同不同意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你说了不算!”面对王翠芬的嚣张和苏有田的沉默,苏有粮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以后,又将希冀的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苏铁柱和躺在炕上的李秀芹,似乎是在等他们开口。
实际上,在苏有田提出要把家里头的房子卖了,带着他们老两口去首都找苏有粮的时候,早已经住不了家里事儿的苏铁柱和瘫在床上说话不利索但脑子没事儿的李秀芹都各有各的想法与担忧。
苏铁柱想的是就算要去首都,家里的老宅不能卖,为怎么才能说服苏有田不卖这两间房的事情而发愁;李秀芹则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反而开始幻想起了等到了首都以后,见了二儿子该怎么和他告状,好好说一说苏有田和王翠芬的不好,再想办法让苏有粮和田凤娟赡养自己,跟他们住在一块,由他们伺候自己的事情。
但不管这俩人怎么想,这老两口子是谁都没有想过,他们早就已经分了家,赡养的义务是随着当初他们将私房钱都给了苏有田以后,也全权落在他们大房身上的分家契书,也没想过从前苏有粮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因为偏心眼儿对苏有粮,对田凤娟,对苏秋月的不好,更没想过这样做会不会给苏有粮造成负担。
而这,或许就证明了苏有田所谓的突然转了性子,变得自私、算计的表现,其实根本不是“突然”的变化,而是随了苏铁柱和李秀芹,是从始至终都刻在骨子里的。
尽管苏有粮也同样拥有来自于父母性格中的自私与算计,但他却是有底线的,有道德的,也从来都不会将矛头指向家人的。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别。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差别,苏铁柱和李秀芹两个人也万万没想到,再和苏有粮这个二儿子见面的场面,竟然不是在首都,而是在靠山屯,在屋子里,在李秀芹瘫着的炕边。
看着一身狼狈站在自己床边的儿子,李秀芹的心里复杂极了。
在分家以后,面对性格变得越来越自私的大儿子,和因为生了小孙子金宝就变得态度极为嚣张跋扈的大儿媳妇,李秀芹心中的后悔是越发浓郁,越发地想念起没分家时,三个儿子互相掣肘,自己只需要冷眼旁观,捏着全家的钱时,不用干活也不用受气的日子。
而随着后来她突然中风,到彻底瘫痪在炕上,每天都得看大儿媳妇的脸子,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吃饭、去厕所、换一副的日子开始了以后,李秀芹每天痛苦着,也憧憬着。
她希望小儿子或者是二儿子中的其中一个,可以回来拯救自己,带着她离开大儿子,重新过上享福的日子,而不是天天跟家里头动不了还得看大儿媳妇的脸子。
这也为啥,李秀芹在明明清楚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说要带他们老两口子去首都的目的是什么,她也还是选择默认他们的提议,一声不吭地等待着自己被当做卖惨的工作带去首都的时间到来。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在李秀芹对去到首都以后所做的美梦还没开始,苏有粮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打碎了她的梦。
“啊啊啊……”因为中风而失去了语言功能的李秀芹只能嘴里呜呜啊啊着,用顺着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来宣泄着自己的崩溃。
——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我都想好了去了首都以后会过上怎样生活的时候,一穷二白地回来了呢?!
而面对李秀芹的表达,和她眼里说不出的失落与极难察觉却也有着的怨恨神情,苏有粮只当没有看到,故作激动地指着她,对一旁同样脸色难看的苏铁柱、苏有田以及王翠芬喊道:“爸,大哥大嫂,你们看到了吗?妈这是心疼我呢,啊啊啊啊的是在说一定要让你们收留我,别让真的露宿街头,让我留在家里!”
说着,苏有粮不要脸地感动道:“我就知道,当年妈因为我结扎了生不了儿子的时候,还曾经说过要把小弟的儿子过继给我,现在我也离婚了,娃也没有了,小弟也去公社住了……大哥,你家的金宝就是我亲儿子了!”
苏铁柱:“……”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李秀芹:“……”啊啊!我不是,我没有!
苏有田:“……”痴心妄想,儿子就是我儿子!
王翠芬:“……”家里头的铁锹呢,让我拍死他!
苏有粮:睁眼说瞎话的感觉可真好啊~
……
在确定了苏有粮是真的没钱也真的离婚,更是真的想要赖在家里不走以后,苏有田和王翠芬虽然遗憾没办法去首都占便宜的事情,但也十分庆幸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房子卖了,也没有用手里头的钱去买火车票。
而既然他们啥成本也没付出,也没从苏有粮那占着便宜,那对于苏有粮的安排,自然也不需要犹豫,两口子是直接说服了苏铁柱,拉着已经赖在家里头蹭吃蹭喝好几天的苏有粮去了大队长那边打算开个断绝关系的证明。
这个举动简直是太合苏有粮的心意了,但为了保证表演不会被看出瑕疵,在苏有田提出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时候,苏有粮是撒泼打滚耍赖了整整两天,闹得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才在苏有田的威胁之下,“勉强”答应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