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受挫的模样,萧寰不由觉得好笑。
用完早膳之后,入宫的车马也已经齐备,萧寰乘上马车,往宫中而去。
临近年节,宫中也已经颇有过年的气氛,到处装点一新。各色节庆之物精致光鲜,与宫室外的皑皑白雪相映,煞是好看。
皇帝的身体不好,议事之处,设在太极宫的宜春殿里。
这是一处暖殿,宫室中烧着地龙,墙角摆着各色南方花卉,正争相盛放,与殿外的天寒地冻截然两般世界。
萧寰入内时,一阵寒气跟着透进来,但随即在温暖的空气中消散。
宫人将萧寰身上的裘袍解下,萧寰踏着厚厚的丝毯径自入内。
殿内,皇帝坐在上首的软榻上,下首,各机要重臣尽皆列席。
寿阳侯袁广和安平侯周承也在其中。
周承是尚书,而袁广是散骑常侍,凡遇要事,二人皆在圣前参议。
萧寰上前向皇帝见礼,皇帝看到他,露出和色,让内侍赐座。
“子昭在朔方多年,与匈奴交锋无数,了如指掌。”皇帝道,“此番弗邪称臣,子昭以为如何?”
此事,昨日萧寰回到京中之后,即入宫与皇帝商议过,已经得了皇帝的赞同。今日皇帝召他入宫来,不过是让他在一众大臣面前正式提议。
殿上众人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萧寰的意见分量最重,皆安静聆听。
周承坐在下首,不由地朝袁广那边瞥了瞥,只见他并未看萧寰,面无表情。
萧寰说完之后,有的人颔首赞同,有的人则露出犹疑之色,殿上一片嗡嗡的交谈之声。
只听袁广冷笑一声,道:“广陵王之意,我朝受了弗邪称臣,只助钱粮不助兵马,便是上策么?”
萧寰道:“正是。”
“匈奴内乱,正是其疲弱之时,广陵王不思及时出兵,各个击破,却只想着以钱物苟全。朝中每年养兵钱粮数以亿计,广陵王却只思保全不思进取,莫不是要辜负天下人厚望。”
这话出来,不少人露出讶色。
“寿阳侯此言差矣。”萧寰道,“孤之意,并非不出兵,乃当下并非出兵之时。书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当下匈奴虽内耗,但双方仍兵强马壮,若以兵马强攻,其花费远不止亿计,更遑论将士伤亡之苦。弗邪和右贤王的对峙,塞外诸戎皆已卷入,他们缠斗越深,损耗越大,对我朝越是有利。且施以合纵连横之计,以狄制狄,待其真正疲弱之时,再各个击破,岂非大善。”
殿中大臣们听了这话之后,大多露出了赞同之色。只有一些追随袁氏的人,用眼睛瞟着袁广,想看他打算如何表态。
但袁广没有作声,面色冷冷。
皇帝对萧寰的策略很是满意。
对于弗邪称臣,朝中本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打算。而当下,经过萧寰的一番补充,应对的思路大大完善,并有了更长远的打算。
议事在殿中进行了大半日,散去之时,已是午后。
袁广离开宜春殿之后,径自到了袁皇后的宫中。
袁皇后正逗着孙儿和孙女,与陈王妃在内殿说着话,见袁广面色不豫地进来,讶道:“怎么了?”
第69章 大狩(上)
“怎么了?”袁广恨道,“还不是那竖子!”
陈王妃露出诧异之色。
袁皇后嗔怪地看袁广一眼,让陈王妃将儿女带到偏殿里去玩。
“什么竖子。”待人都退下之后,袁皇后问,“你骂的是谁?”
“除了子茂还有谁。”袁广气恼道,“若不是他做的那蠢事,当下辽东兵权说不定都到手了,也不会累得我在广陵王面前抬不起头来!”
“累得你?”袁皇后冷笑,道,“他会做那蠢事,到底是谁人的过错?莫忘了那个胡乱出主意的申洪可是你这舅父当年极力推荐的。”
袁广自知理亏,拉着脸。
自从看到萧寰出现在这殿上,袁广的心中就十分不痛快。
数月前,因萧寰要挟,陈王撤回了设立辽东、河西都督府的奏议。袁广得知原委之后,气得病了一场。
此事太过丢人,只有陈王、袁广和袁皇后三人知道。
袁皇后是最后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当时,她将陈王和袁广叫到跟前,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论过错,首先要怪的当然还是陈王。若非他一意孤行自大狂妄,也不至于被萧寰拿住把柄,致使他谋划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消息传出之后,当初为袁氏奔走效力的那些朝臣纷纷登门,向袁广询问缘由。袁广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胡编乱造些堂皇的理由打发。
但陈王再荒唐,也毕竟是自家的外甥,袁氏全家的指望。
这笔账,无论如何还是要算到萧寰头上。
“我今日来,是要与中宫说广陵王。”袁广将话头挑开,道,“无论当下还是将来,此人都必定是我等的绊脚石,其威胁甚至在周氏之上,必将他早日除掉才是。”
“绊脚石绊脚石,”袁皇后冷哼,“除了打打杀杀,你甥舅二人到底还知晓些什么?你怎不好好想一想,子茂对他下手被他发觉,他一怒之下,全然可捅到圣前,或是却至今还不曾投到周氏那边,是因为什么?”
袁广不解:“因为什么?”
“子昭不是跟子茂说了么,”袁皇后道,“他无意参与我等与周氏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