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顿足。
曲思远正可惜着,眼前黑影突现。
江远路一把揪住她胳膊,扯着就往楼上走。
“干、 干嘛呀?”她挣扎。
“送你回房间。”江远路那语气像极了高中时候在校园里抓早恋的政教处老师。
“不用送不用送,我又不是小孩。”
江远路就跟没听到似的,抓着她胳膊半拖半拉,当真把她送到房门口:“房门记得反锁。”
曲思远失笑:“不用吧,这屋里三个大男人呢,没贼敢进来的。”
“叫你锁上就锁上。”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生贼不敢进,熟贼就不一定了。”
曲思远到底是个文科生,对《西厢记》里小红娘“生贼”、“熟贼”的说法还是有印象的。
再一想他刚才的态度,登时就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和李浩然月下私会了。
原来学长对她,在旁人看来,也不仅仅是朋友的态度嘛。
曲思远心头一酥,既感激江远路这么怕她吃亏,又有点儿心疼自己那被挡住的桃花。
她在屋子里吹干了头发,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会儿。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骚动的心,给李浩然发了短信:“真不好意思,害得你今天回不去了。”
李浩然的回复极快,而且牛头不对马嘴。
“外面雨停了,月亮又大又圆。”
曲思远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心有灵犀的接了一句:“那,一起出去走走?”
屋外不仅没有月亮,连雨也没彻底停下来。
猎猎夜风挟裹着牛毛般的雨丝,直往人脸上扑。
曲思远一迈出门就打了个喷嚏,却舍不得往回走。
两人撑着把伞,先是在村里慢悠悠的散步。
无奈村里人丁稀少,几乎家家户户养狗——人走到哪,狗便叫到哪里。
李浩然开了手机电筒,建议往山道上走。
眼前只有手机照亮的一小片方寸之地,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步步往前移动。
细雨绵绵,蛙鸣一声接一声。
昏暗夜色里,不知是谁先提起了校园时光,话匣子一下子便打开了。
某个食堂的奇葩菜色,某个老师凶悍的妻子,某个学院出格的文艺汇演,校门外某家冷饮店爽口的炒酸奶……
山道悠长,喁喁私语却不知疲倦一般。
一直到夜雨重新下大起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衣服湿了也没留意。
更没觉察,曲毅房间一直半开着的窗户。
***
自从基地开业以来,曲思远就没休过假。
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叫这冷风一吹,冷雨一淋,睡到半夜脑袋便昏沉沉起来。
再睁开眼睛时,灰白的日光已经从窗口晒了进来。
她觉得背脊上都是汗,伸手捞过手机,李浩然果然有发消息,还是喜气洋洋的语音:“懒猪,起床了。”
曲思远抿着嘴笑了,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再往下翻:
“公司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她一愣,下意识去看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的了。
许是阴雨天气的缘故,天色虽然昏沉混沌,却已经接近中午。
李浩然这一声懒猪,原来并不是夸张。
曲思远手指在他名片上犹豫了半晌,最终也没拨出去号,改发文字消息:不好意思起晚了,一路顺风。
发完消息,她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拿冷水冲了把脸,稍微有了点精神。
再一看手机,“不好意思”都打成了“不号意思”。
李浩然却没再回消息。
她扶着楼梯慢腾腾往下走,一路走到厨房,只有曲毅妈妈坐在小靠椅上编织草帽。
“阿姨”曲思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得可怕,“小毅哥他们人呢?”
“他们上去检查山道了,”曲毅妈妈关切道,“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没事,吹了点风。”
“那可不行!”曲毅妈妈赶紧去翻柜子,“感冒了就得及时吃药,小病不治便大病。”
说着,她翻了一大包感冒药,一口气给她冲了两包冲剂,抠了两颗胶囊。
曲思远心里暖洋洋的,乖巧地全都吃了下去。
等她吃完了不知算早饭还是午饭的白粥和馒头之后,江远路和曲毅才回来。
两人裤子都湿了一截,鞋子更是沾满了黄泥。
“雨要、要再大下去,那段小坡肯、肯定要塌。”曲毅苦着脸道。
“塌了我们再修,现在愁也没用。”江远路抬头看到曲思远,脸色立刻变得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糟糕。
“哪一段山路要塌了?”曲思远沙哑着喉咙问。
“你昨晚视察了好几个小时,居然不知道?”江远路不咸不淡地反问。
曲思远噎住。
“好、好了,刚、刚吃了感冒药,先、先上楼睡一觉吧,发、发发……汗。”昨晚被迫陪着江远路熬到深夜的曲毅赶紧打圆场道。
曲思远确实累得不行,又怕再被江远路呛,顺坡而下,便真的上楼睡了回去。
这一觉睡得尤不安稳,噩梦一个接一个不说,身上还不停发汗。
半醒半梦间,隐约感觉到有人把她扶了起来。
饱含着药味的液体被喂进了嘴里,又苦又浓稠,像是变了质的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