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还病着,整个人却像蓄着星光, 俊美逼人。
莫名的,萧瑶被他盯得一阵心慌。
是了,他昨夜也看了那两册神仙打架,这会子病得神志不清,做出孟浪之举,也属正常。
萧瑶暗暗吸了口气,将治他无礼之罪的想法压了下去,她总不能跟个病患计较。
可她也不能再这么待下去。
方才的浅尝辄止,仿若在她脑中下了什么蛊,蛊惑自唇瓣攀至脑仁儿,勾动她好不容易忘掉的,昨夜做了一半的梦。
支离破碎的画面闪过,萧瑶耳尖烫得像是要燃起来,她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季昀一眼,拿鞋尖踢了踢小几,碗中药汁晃了晃,她愤然道:“你自己喝!早些好起来,说好替本宫磨墨,便一日也不许躲懒!”
仓皇间,萧瑶顾不得整理仪容,提起裙角快步跑了出去。
屏风后,有闷闷的笑声传来,萧瑶一失神,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半夏扶得及时。
萧瑶气得狠狠踹了门槛一脚,扭头望向屏风,笑笑笑,病死你算了,本宫再也不管你!
庭中太监宫婢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唯有半夏,望着萧瑶颇有些凌乱的发髻钗环,心生遐想,陛下和皇夫……咳咳!
呸!不可能!陛下葵水方至,皇夫又病着,不至于,不至于。
那,那会不会使了别的什么法子纾解?
半夏心口一只小锤咚咚敲着,却仍记得本分,忙上前替萧瑶整了整鬓发钗环,断不能叫那起子嘴碎的给陛下安上昏君的名头。
殊不知,她这么一整饬,本就羞赧的萧瑶,越发心虚,欲盖弥彰地吐了一句:“本宫方才只是在给皇夫喂药。”
半夏脊背一僵,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陛下和皇夫什么也没做。”
“……”萧瑶无语扶额,下了台阶,扫了扫庭中众人,忍不住敲打,“三日后,季皇夫若仍不见好,本宫不介意让你们都病一病,尝尝无人照看的滋味。”
“奴婢罪该万死!”
“奴才罪该万死!”
萧瑶甩袖,面色不耐地走出坤羽宫,这会子,她最不想听到死字,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这么讨厌,才不会这么容易死。
散朝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往宫门方向去了。
唯有季首辅一人,绕过回廊,拦住准备回紫宸宫批折子的。
季首辅应是小跑过来的,气儿还没喘匀,一脑门汗。
“首辅大人有何事要禀?”萧瑶不明白,他既然有事,方才在大殿上为何不说完?
不知是跑累的,还是太阳晒的,季首辅面颊涨红,吞吞吐吐:“臣……臣想见昀儿一面,恳请陛下应允。”
哦,原来是想见季昀?担心季昀在宫里受委屈?可他虽退了热,现下却还没好全。
“皇夫染恙,改日吧。”萧瑶说罢,抬脚便要走。
却又被季首辅拦住:“陛下!昀儿的身子,老臣最清楚,每回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恳请陛下让臣去看看昀儿!”
言罢,不待萧瑶开口,他甚至急得要跪下,幸好萧瑶让人扶住他。
“本宫并非不通情理,首辅大人何须如此?”萧瑶叹了口气。
正要松口,着人送季首辅去坤羽宫,一扭头,竟见季昀锦衣玉带,立于廊下,手中还拿着一柄纸伞。
“父亲。”季昀轻唤,走过来时,身姿清逸,一如往常。
萧瑶心口莫名一松,他面色比那日好些,应是好全了吧?怎么个个都说他生病像是历劫,会不会是夸大其词了?
待萧瑶回过神来,季昀正将伞递给半夏:“烈日炎炎,劳烦替陛下遮着些。”
他视线掠过萧瑶,落在季首辅身上,扶着季首辅的手臂道:“父亲,儿子送您出宫。”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天地并成一只热腾腾的大蒸笼,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走在御道上。
高的那个,肩膀时不时有些颤,却没有声音,似是在忍咳。
“陛下,可要回紫宸宫?”半夏支起纸伞,挡在有太阳的一侧,等着萧瑶示下。
萧瑶收回视线,扫了一眼那纸伞:“把伞给皇夫送去,他大病初愈,别中了暑气。”
陛下终于知道疼人了!半夏心下一喜,连眼睛里也透着喜色:“奴婢这就去!”
没等她跑开,又被萧瑶唤住:“等等!你跟皇夫说,待会儿来紫宸宫用午膳。”
离宫门已不远,饶是季昀再三跟季首辅保证,他在宫里过得很好,季首辅也不太信,否则他怎么刚一入宫就病了呢?
“昀儿啊,你对陛下用情至深,为父只能由着你,可你务必保重身子,否则为父万死难辞其咎。”季首辅忆起故人之托,眼眶微微湿润,几乎要老泪纵横。
这个小儿子,是他此生最重的责任之一,偏偏有口难言。
季昀正欲宽慰几句,忽而听到有人唤他。
“季皇夫留步。”半夏含笑将伞递给季昀,对上他眸中疑惑,解释道,“陛下让奴婢送来的,还吩咐奴婢转告皇夫,陛下在紫宸宫等着皇夫一道用午膳。”
闻言,季首辅眼中泪意登时止住了,满腔愁绪烟消云散,心思一转,把方才萧瑶的话重新品了品,倒是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原来陛下方才拦着他,不让他去见昀儿,是为昀儿的身子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