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贡国人一听,连给骑马离去的叶奚羽也来不及管,便要进去,却在门口被宫女拦住:“公主殿下不愿让旁人进去。在嫁妆第三辆车内有个大箱子,里头装了殿下的药与器具,请你们搬来一下。”
贡国面对强邻的公主怎敢怠慢?忙叫几个侍卫将箱子搬来,都不敢察看半分。
“门关上,公主要在身子上抹药。”扮做宫女的宋熙瑶一边对门外喊着,一边打开两层箱子,将昏迷的叶婉和大箱子里稍小的箱子抱出来。
幸亏叶婉身形瘦削,不然可真要费她好大力气。
陪嫁宫女醒过来时,宋熙瑶已与叶婉换好衣裳,连妆容都给她上得有模有样。
“嫁过去的只要是公主,贡国人都不会追究。你们若嫌叶婉脾性不好,就用我给的——”宋熙瑶给每人递了块金,“给自己谋求些好路。再者,在贡国,没人这般娇纵她,她自会收敛。”
宋熙瑶给箱子底部垫好的被褥淋满水,叫她们抬至门口。
“公主睡了,要抬着上轿。”宫女们这样说着,将叶婉抱上轿去。
宋熙瑶躲在小箱子里,听迎亲队伍走得没了声,才发觉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
她不敢大口呼吸。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几近窒息地等待着,听着壁上小洞传入的声音。
马蹄声比想象中来得快。
箱子被掀开的一刹那,宋熙瑶被光刺得闭上了眼。
“瑶姐姐,我买了你说的衣裳,还有这个——”叶奚羽自怀中掏出一张画了疤痕的皮与面纱。
叶婉的衣裳过于华贵,她穿出去会过于引人注目。
宋熙瑶很快地换好,将半张脸大的疤痕贴妥当,便叫在外回避的叶奚羽进来,一并将箱子拆了,衣裳和拆得的木板烧的烧、扔的扔。
“瑶姐姐,你想得可真周到。”骑上马,叶奚羽夸道。
宋熙瑶坐在叶奚羽身后,努力地令自己平静下来,并未回答。
昨夜她回来之时在街边匠人那儿定好了半脸大小的疤,还多给了些钱,才让他一个晚上做出来。还有那些迷药和做木工的小工具,都是在回宫的路上买的。
那一趟,她觉得整个天地间都是希望。
耳边只剩马蹄声与鸟鸣,宋熙瑶深吸一口气。
她逃脱了。
可是,他没有来。
他昨夜不是说了一定么?
他在哪儿呢?一定是有难缠的客,让他走不动吧?
他说过那么多的话……总不会都是假的吧?
他可是这几日里让自己活下去的缘由啊……他怎会骗她呢?
宋熙瑶轻舐自己的唇,眼眶里已盛不下再多的泪。
“瑶姐姐?”叶奚羽见身后没动静,便要回头看。
宋熙瑶连忙望向天收回泪,笑问:“怎么了?”
听身后声音平静,叶奚羽再次瞧向前头:“要到城门了,我还是载你进去吧。就说我出城寻寺庙为我娘祈福,偶遇了一个受伤的姑娘。”
“怎好意思麻烦你……”宋熙瑶甚至不敢说下去。
叶奚羽顿上一下,摇摇他扎着马尾的脑袋:“不麻烦。”
顺利地进城门后,叶奚羽下马来,要宋熙瑶坐着,自己在前面牵好马。
走至城门士兵瞧不见的地方,宋熙瑶也下了马:“我与你一并走吧。”
愈往内走,街上便愈热闹,宋熙瑶几乎是习惯性地想起烟青坊来。
叶奚羽埋着头走上许久,并未发觉宋熙瑶含泪的目光正朝远处隐约出现的烟青坊望去:“瑶姐姐,其实——”
“奚羽,我还有事要处理,得先走了。”宋熙瑶抓住叶奚羽的胳膊,“今日之恩我万世不忘。待风波过去,我自会向你道谢。”
“瑶姐姐!”叶奚羽话未出口,便看着她朝远处奔去。
宋熙瑶拨开人群,朝烟青坊飞奔而去。人们瞧见她飞起的面纱下可怖的伤疤不禁惊叫,恨不得立即背过头。
“姑娘,您不得进入烟青坊!”宋熙瑶刚至门口,便被两个小厮拦下。
宋熙瑶看着两张熟悉的脸,立即掀开面纱:“我是老板呀!”
两个小厮被那道伤疤吓得不愿正眼看她:“我们老板貌若天仙,你怎会是她?”
管事瞧见动静,赶紧走过来,亦是不敢正眼看宋熙瑶:“姑娘,昨夜有女子闯入我们乐坊男乐人私房,据我们男乐人说,那女子就如你一般脸上一道疤,所以今日,只得委屈有疤的姑娘不得进入了。”
“姐姐,你仔细瞧瞧我,我真的是宋熙瑶!”宋熙瑶见走过的人都要往这儿瞧上一眼,不得急道,“这儿人太多,我进屋便把这疤给取了!”
“今早上我们老板的祖母才派人来说了,这些日子老板不在。”管事好声好气地劝着,“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真的是……”宋熙瑶绝望地解释着,便依稀瞧见顾景尘的身影,立即不顾一切地大喊,“景尘!景尘!”
管事嫌她闹事,忙叫两个小厮将她小心地往街上拉。
“景尘!你快过来呀!”宋熙瑶叫得嗓子都哑了。
顾景尘听见声音,脸上的意外一闪而过,便朝这边走过来。
“姐姐你看!我就说他会过来的!”宋熙瑶一下子笑起来,脸上的疤痕变得更为狰狞,“景尘!你今日是不是被什么客人拦住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