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到这小丫头出事的瞬间,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了他整个人,究竟是多大的胆子敢公然动他的人。
是怒气使然还是权威被人轻易的挑战,他也不知道。
看见小丫头没了气息般躺在地上,他的脑海里一掠而过的是她在廊下朝着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样,是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邀请他避雨的丫头,是端来梅花茶献宝似的请他品茶的丫头,是不愿做事却又怕他责罚的丫头,是遇见了危险下意识向他求救的丫头……
原来竟有了这么多的过去。
若不是多年来愈发沉稳的性子,他差点忍不住要将白芷逐出顾府,一封家书快马加鞭送到父亲手中,告诉他纳入府中的夫人不过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毒妇。
“阿娘……疼……”
榻上的小丫头紧紧拽着他的手,如救命稻草般不愿松开。
顾揽风一怔,看着紧紧拽着他的小手,柔软无骨,竟下意识回握住,一改往日的严厉,语气平和的哄着,“一会就不疼了。”
榻上的小丫头好似听到了般,渐渐安静了下来,可唯独那双手仍旧紧紧的拽着,不曾有丝毫的松动。
顾揽风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动了动,榻上的人登时眉心微动,他霎时停了下来,微叹了一口气,坐在榻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角。
“主子爷,大夫来了。”
“进来吧。”
苍何领着大夫进来的瞬间,便被眼前的一幕震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主子爷和这丫头难道真是关系匪浅?可他整日里跟着主子爷,也没瞧见俩人之间有什么异样,难道他如今眼神不好了?
大夫拎着木药箱犯难的看着榻上的人,“顾公子,烦请您稍稍动一下。”
顾揽风也想动,可那小手一直拽着他,简直是让他寸步难行。
大夫一脸“我是过来人”的神色笑言道:“顾公子当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那便留在这吧。”
顾揽风看着大夫直接越过他开始诊断起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抬眸看了眼苍何,仿若在问他:你从哪儿找的大夫?
苍何尴尬的摇了摇头,在自家主子摄人的目光中,拉着呆愣的莲心一起出了房。
“顾公子,烦请您搭把手,老朽想看看伤口如何。”
顾揽风眸光忽闪,正色的看着大夫,“她伤在后背,又是姑娘家的怕是不方便。”
大夫捋了捋自己银白的胡须,了然的点点头,“公子莫担心,老朽是医者,自然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
顾揽风静默不语,大约觉得自己的确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了,侧了侧身子,让开来。
大夫刚想将人翻过身子,身旁那双迫人的目光也紧随其后,他倒不好动手了。
“顾公子帮老朽一忙将人翻过身子来。”
顾揽风刚想拒绝,老者却已经回身在药箱里摸索着,也不知是在找什么。
他落眸在她的身上,想他堂堂主子爷居然有朝一日也会轮流到伺候旁人的时候,这破天荒的头一遭若是被他那些狐朋狗友瞧见,只怕是不知道要怎样调侃他。
他依言还是将人轻轻的翻了个身,浸湿的衣裳背面再次让他微微蹙眉。
大夫终于在那药箱里摸索了半天取出一青釉瓷瓶来,看着榻上的人,说了句,“得罪了。”
慢慢的掀开浸湿的衣裳,刺目的血痕布满整个后背,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抱不平道:“谁下的这么大狠手……”
顾揽风本是扭过头去避开这尴尬的瞬间,听及大夫所指忍不住侧眸看去。入目处是那丫头被板子留下的血痕,她的肤色极白,映衬着这斑驳的血痕更是可怖。
老者说完才惊觉自己方才未免太过多言,忙圆话道:“老朽适才多嘴了,公子切莫怪罪。”
顾揽风并未理会,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伤痕上,竟觉得是从未有过的刺眼。
“用最好的药,别让她留下疤痕。”话罢好似是憋了一口气,步伐急切的走了出去。
门外等候的苍何见主子爷出了来,刚想说话,便被生生打断。
“去静园。”
莲心看着主子爷一闪而过的身影,正想着趁此进屋内看看,却被人拎住后脖朝着前面走去。
“不想看看主子爷如何替你姐妹讨回公道吗?”
苍何看了莲心一眼,松开对她的桎梏,不顾她小短腿,自顾自的朝着静园而去。
莲心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主子爷离开的方向,跺了跺脚,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当然担心挽月的状况,可是里头有大夫照看,就是她留在那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去静园那,看看主子爷到底如何替挽月出气,等挽月醒来,她要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静园此刻寂静无声,闹哄哄的“一出戏”已经达到了白芷想要的结果,虽说那丫头并没有为自己所用,但挨了打也算让她出了气。
宋嬷嬷断过侍女托盘上的杯盏,递到白芷跟前,担忧道:“夫人今日未免有些太过了……”
白芷噙着笑接过杯盏,“那又如何,左不过是个丫头,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宋嬷嬷面露担忧,总觉得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掀过去的。主子爷亲自来静园要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人抱走,又疾言厉色的对夫人放下了狠话,断然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偏她的主子现在没有丝毫的担心,更是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说,快要愁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