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忙脚乱地挂断,拿顶针弹出手机卡,将它们一并塞进挎包。
忙完这些,康颜沉寂的心跳重新跃动,激烈得要撞破胸.口蹦出喉咙,颤抖的手连自己都毫无察觉,一心一意想象许永绍可能的表情。
女学生忍不住发问:“你没事吧?”
康颜抬眼看她,目光呆傻直愣,好半天才吭出声:“没事…”她眺望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我没事。”
第96章 还怕赶她不走? 车到县城时,天已……
车到县城时, 天已经黑透。
县城近年以创现代化城市为口号,在群山环抱云蒸雾绕中建起高楼,但碍于地理规划, 最高也没过十层, 比起滨南路简直草垛之于乔木,再怎么亮灯也穿不透浓浓雾霭。
康颜高中在县里念书, 对回村的路线挺熟悉, 但她没打算回去, 毕竟许永绍只要在汽车站监控里见着人,必然先查她家附近,她还不至于自投罗网。
康颜站街口等车,身后就是广阔的大宁河, 没围墙也没护栏, 只竖了〖禁止游泳〗的蓝标牌, 不留神就可能掉进这黄绿色深河中。
她环视一圈, 往笔记本记录:「县城宁河街, 有道路监控, 但离得很远。」
她将纸笔揣回挎包, 很快来了辆绿色出租车。深夜坐车有些忐忑, 康颜坐后座抱紧挎包, 司机口音浓重:“到哪里去?”
“长宁镇。”
司机看一眼康颜,长得白嫩干净,打扮靓丽洋气, 不像村里人,随口问道:“一个人来玩的撒?这么晚了还出来耍?”
康颜斟酌,用方言答到:“不是的,我屋里是长宁的, 我在城里头读书,放假回家。”
司机了然:“哦哦,我晓得我晓得,前几天也有好几个大学生回来。哎呦你们这些娃儿很得行嘛,我读书的时候没得几个上大学的。”
他唠唠叨叨,车沿山路蜿蜒,轧过坑坑洼洼的水泥道。康颜抻脖子打量前路,直到望见零星几盏灯泡扎进一片灰砖泥瓦的老房子,急忙叫停。
司机多宰了康颜二十来块,康颜懒得争辩,掏完钱就下车。
长宁镇是古盐镇,虽说现在文青爱往古镇扎堆,但多以打卡著名景点为目的,像这种叫不出名的地方,放朋友圈只会让人觉得是下乡而不是旅行,够不上文青的档次。
自从父亲去世,康颜再没来过这边,只记得二姑家开了名叫“小河畔”的农家乐,至于生意如何,看看这寥落的灯光就心里有数了。
康颜凭印象穿越密集的房屋,循窄细的河道往深走。小镇保留了吊脚楼房顶,但多数人糊了白墙安玻璃窗,只是湿气过重,墙皮剥脱得厉害,露出灰溜溜的青砖。
康颜听见有人搓麻将,小男孩蹲屋外就着昏光写作业,康颜问他:“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小河畔」农家乐?在哪里?”
男孩起身指路:“那个里头,要过铁索桥右拐,一哈子就到了。”
康颜谢谢他,给了几颗奶糖离开。
她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腿肚子有些酸,过铁索桥时扶索链摇摇晃晃,看河面那头灯光越发稀疏,不禁心头发怵。
对岸建筑都是木制吊脚楼,二楼向外突出,由几根树皮翘起的老杉木支撑着,岌岌可危。
康颜心里没底,好在没多久她望见了挂牌的『小河畔』,木板漆红字,可跟着的后缀不是“农家乐”,而是“农产品经销”。
康颜记得她念大学那年二姑打来电话,母亲随口问了几句,二姑明明说农家乐经营的很好,怎么就改成了农产品经销?
她怕自己弄错了,在木板门前犹豫老半天,突然二楼亮灯,有个中年男人从阳台栏杆探出头:“哪个在下头啊?”
康颜抬头,男人抽着烟,白濛濛的看不清五官,她试探性问到:“是姑爷吗?”
男人勾脖子瞅得更近了:“你是哪个撒?”
“我是康颜,我来找我嬢嬢的。”
男人沉吟片刻,“啊呦”一声,回屋里说了几句话。木屋不隔音,能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康颜往后退半步,大门蓦然敞开:“哎呦,是颜颜呐?”
二姑潦草扎了个低马尾,粗而干枯的鬓发张牙舞爪地炸开,上身穿棉衣下.身只一件花布睡裤,明显刚从床上下来。
康颜有点不好意思:“嬢嬢,我…放寒假,能不能在你们屋里住几天?”
二姑捞乱发:“…你想住好多天撒?”
“可能…住完寒假?”
见二姑犹豫,康颜顿了顿,往挎包掏出一沓钱:“我也不是白住,我晓得嬢嬢屋里头可能没得啥子地方给我,我出点钱。”
一摞红票子把二姑眼睛都看直了,她推推康颜的胳膊:“哎呦,你说,就这么点事情嘛…先住了再说好吧?”
她抬高嗓门:“丹丹!丹丹!”
“诶!”
“你把你的东西搬哈子,跟你姐姐睡!”
“我哪个姐姐啊?”
丹丹穿棉鞋跑来,二姑一跺脚:“就你大舅那个姐姐,康颜撒!”
丹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康颜父亲死的时候她才两三岁,之后两家没碰过面,只通过几次电话,康颜母亲死的时候自家亲戚都没来,更别谈父亲的亲戚,丹丹压根就不记得康颜是谁。
二姑领康颜进门。一楼铺的水泥地,空间还算大,客厅全用来摆放农副产品当柜台,只留了间小屋子当厕所,和隔于布帘后的双人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