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答应。
不仅仅因为他不是皇帝，不是天下之主，而是……
“赵氏治下江山，纵有不尽不美之处，可也的的确确担起了责任，”赵征淡淡道：“轻易换人治理，谁知这天下又是何等景象？”
裴英点点头：“你说得对，一个国家要怎么样，不是它的领导者决定的，而是所有百姓的意志决定的。”
所以往往在一个朝代穷途末路之时，便有人揭竿而起，百姓云集响应，要缔造一个全新的盛世。
“所以，王爷也不必急着下结论。”裴英意味深长地说：“我尊重阁下的意见，在你不曾下定决心之前也不会做什么……这个交易，在五年之内，依然有效。”
“……”
赵征微皱起眉，忍下不悦之情，裴英的话充满了对大齐皇朝的不信任，这话对皇室来说显然十足嚣张放肆，可她毕竟是大宗师，还是比他更强的大宗师。
大宗师地位超然，纵使将赵氏贬低至此，皇室之前面对天魔教的横行霸道尚且要忍气吞声，面对着轻易杀灭大宗师的裴英，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裴英说完想说的话，便拍了拍膝上的灰尘，站起身持刀一礼，就要告辞。
赵征摇了摇头，吩咐道：“阿娆，替我送裴小友。”
赵月娆动了动僵硬的腿，总算从方才紧张震惊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她心知这是堂爷爷这么说，是要显示对她的重视，在裴英面前保住她，毕竟大宗师之间的交谈不是那么好听的，尤其是这应当隐秘的一段对话——
无论是传说中的破虚丹，还是赵家江山易主之时，都不是她可以参与的，若是此事泄露，恐怕第一个不安全的就是自己。
谁知道裴英会不会因为不想将此事泄露出去，随手把她灭了口呢？
即使是公主，得罪了大宗师被杀，也无人能追究裴英的责任。
她不曾迟疑，连忙应下赵征的嘱咐，不卑不亢地伸出一只手，为裴英引路。
即将离开王府时，或许是因为裴英一路都表现的随和，赵月娆停下了脚步，转头，令仆从下人都退至百尺之外，看了看裴英，开口道：“您觉得，赵氏这个天下之主当的不合格吗？”
赵月娆知道堂爷爷的用意，平日行事也是持重令人放心的，但她身为公主，从未曾听过这样的贬低和轻慢，是当真有些不服气。
可话一说完，她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呢？裴英目光一转，笑了笑，反问她道：“你认为，赵氏合格吗？”
赵月娆一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当初逐鹿中原，赵氏太/祖身边能人异士辈出，便是大宗师也甘为帝君俯首称臣，这才夺得天下平定四海，立国初期，也出过几代明君。
可大齐立国近两百年，如今到此，朝令不达四方，江南一代魔祸猖獗，而北方狄人亦是仗着皇庭的几位大宗师，虎视眈眈。
如果不是有一个赵征镇守在赵氏，而他又有一个大宗师挚友，恐怕那些虎狼之辈早就迫不及待冲上来将赵氏瓜分殆尽了。
但她的几位皇兄弟，不思自强，反倒勾心斗角，耍弄阴谋诡计，无一能堪当大任之辈，还不如满心武道和钟采薇的堂兄赵烨。
“我，”赵月娆迟疑片刻，还是道：“可我父皇宵衣旰食，尽心竭力为这天下……”
那更惨，这么辛苦也没什么成效。他说不上昏君，却也只是个平庸之君罢了。
在裴英那个世界，皇室不过是吉祥物般的存在，一切政务都由首相和议政院下达，隔壁星系更是连皇室也没有了，而是一个大联盟，由联盟主席主导事物，军事统一指挥权则在几个元帅手中，各军团由军团长分别指挥。
不论是哪种模式，都是能者上台，由血缘关系牵系的各大贵族，平庸者也无法担任要紧岗位，只是一生财富无忧罢了。
“还是那句话，合不合格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天下人说了算。”裴英想了想赵氏在原本世界线里的悲惨结局，顿了顿，道：“风雨将至，你要是想要证明赵氏依然有能力担任帝位，就要用事迹来说明。”
按照原本的发展，他们没了赵征，就什么也不是。
不说其他，就单是现在他们都无法掌握话语权，否则江湖不会如此纷乱，各大门派甚至敢越过官府下达追捕令，甚至一句江湖恩怨就让官府不敢追究谁是谁非。
“你们若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敢负担其他人的命运？”
赵月娆心脏一紧，她在裴英这句话里感受到不详的征兆，看着那位年轻大宗师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捂住心口。
“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这句话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不甘。
第79章 第 79 章
裴英没兴趣一直盯着龙啸天，她只在关键事件出现，及时制止龙啸天关键的姻缘线就好了。
不过她不找龙啸天的麻烦，找他麻烦的人倒也多了去了。
就如同两年前天魔教主下追杀令，武林高手纷纷响应，逼得裴英千里逃亡一般。这次龙啸天一气得罪了两位大宗师，不乏有借追捕龙啸天来讨好裴英等人的高阶武者。
尤其是在庞岩身亡之后，邪道人人自危，不敢再如从前那般高调狂妄，尤其是追杀过裴英的江湖人士，更是日夜难安，这段时日以来简直比普通百姓还要遵纪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