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个慈祥的声音道:“阿蘅,不是说身体不适?路上冻着没有?”
梁蘅月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掩唇小声咳了下,摇头,“晨起有些上火,这会好些了。”
一旁的贵女插话道:“阿蘅妹妹没事就好。听说你称病,我还以为阿蘅是不愿意见咱们这些小姐妹,溜去榜下给自己捉夫婿呢。”
梁蘅月闻言敛眸,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今日她若不来,是不是又要如前世般被旁人挑拨了和侯府的关系?
所有人都看着她,梁蘅月看似怯怯,道:“卢小姐,你说什么榜下……捉夫婿?我怎么听不懂?”
卢小姐急切道:“今日三甲夸官,自然是榜下捉婿了,你不知道?”
“阿蘅在闺中养病,不知晓世俗,多谢卢小姐告知了。”
梁蘅月不给卢鸢反驳的机会,说完立即歪头看老夫人,神色天真,却一句击中要害,
“外祖母,卢小姐对捉婿如此心切,不会是……”
她含笑拖长尾音,在场的所有人自然明白了未说的话。
卢鸢气急:“老夫人,我没、”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老夫人笑看了卢鸢一眼,然后无奈地点点阿蘅的鼻子,“你啊,越发放肆了。”
她缓缓道:“既然阿蘅也来了,你们就一同陪老身出去走走吧。”
阿蘅点头称是,扶着她走在众人前面。一个小侍女揣手低头滑跪至两人身前,道:“老夫人,出、出了些岔子……”
老夫人皱眉问道:“怎么了?那混小子又去哪淘了?”
“回老夫人,世子已候在台中了……是、是燕王、燕王殿下也来了。”
第2章 初见
侯夫人蹙眉,嘀咕道:“燕王怎的来了……”
梁蘅月见她不满,主动吩咐小侍女要好好招待,然后细声哄着外祖母。
众人在台上依次落座。贵女们三两成堆,老夫人重新提起了精神,拍拍少女的手臂:“阿蘅,可许久未与你表哥见面了吧?”
这般语气,难道有意撮合她与世子表哥吗?
梁蘅月心下迟疑。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世子表哥此时已有了心上人,甚至不惜为她自弃前程。对她,只不过作妹子看待。她可不能拆散有情人。
况且如今的自己,活着只想复仇,更是没有再嫁给一个男人、温馨度日的心思。
她目光懵懂,打了个太极:“是有些时日了呢。不知表哥何时议亲?”
“阿娘说世子表哥曾给阿蘅换过尿布,未来嫂子若嫁给了世子表哥,那真是好福气呢。”
一句话,将老夫人的后话给堵了回去。
趁老夫人失语,阿蘅借机逃了出来。
今年冬天格外冷,外头早已挂上了霜雪。换好衣服,她屏退侍女,独自一人往梅园中去。
边走边整理思路。
前世她与余杭的相遇,绝非意外。
先是京城中突然流行起讲“榜下捉婿”的话本,再加上今日在侯夫人面前,卢鸢的挑拨离间。
如今看来,恐怕余杭一早就盯上了梁家,要做梁家的东床快婿。
只是他即已为梁家女婿,后半生纵然不能位极人臣,但一生闲散清贵势必不会少的,为什么又转投燕王呢?
又或者,他本就是燕王的人。可梁家世代为纯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而改变立场。他又为什么非要置梁家于死地呢?
还有那个日后弑君篡位的燕王……
梁蘅月烦躁地揉揉额角,突然听见梅园深处传来人声的响动。
她拢好裙角,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粗壮的梅树后。
不远处,几个少年聚成一堆儿,梁蘅月定睛,发现他们中有的是朝中重臣之子,有的是如淳康侯一般的世家子弟。算起来,梁蘅月与他们勉强见过几面。
那几个少年围住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他们围成一圈,手中如同击鼓传花一般互相扔、抛着一团什么东西。
梁蘅月细看,是……一件团起来的玄色氅衣?
其中一个朝中重臣之子接到了氅衣,将它披在身上,笑道:“诶~看我像不像?”
说完,他念叨了个名字,她隔得有些远,没听清。
剩下的少年们哄堂而笑,又有一个出来,抢过那件氅衣披在自己身上,道:“你这个不算、不算!看我的……”
他们就这样将那件氅衣扔来扔去。
天寒地冻,那氅衣中积攒的热气早就在众人的接连抖擞中全部散去,甚至少年们有时候心急,拿不稳,那衣角甚至还挨了地,时不时随着他们的动作带起一阵阵的雪粒子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虽高众人一头,让梁蘅月一眼便能看到,可是他微垂着眼皮,看不清面色和情绪。
即便如此,也看得出他并不如同旁边的少年们那样欢快。
他能欢快得起来才怪。其他少年们都穿着着厚实华丽的冬装,唯中间的少年,不仅穿得极为单薄、陈旧,而且连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氅衣都被众人夺走,当作玩具。
梁蘅月气甚。还有如此欺负人的吗?
她压抑了激烈的呼吸,缓步从梅树后头现身出来。
为首的少年先看见她,惊喜道:“梁蘅月?你怎么在这?难不成你也……”他话没说完,故意拖着长音,目光看向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少年。